第四百八十八章 裂隙另一端的歌声
洛尘的指尖刚触到界域裂隙边缘的气流，便觉一股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那不是无界之城深秋的干爽冷意，而是带着潮湿水汽的、仿佛浸过湖水的凉，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水晶碰撞的细碎声响。
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剑穗，穗子上串着的三颗青晶石是苏瑶临行前给他系上的。当时她踮着脚，指尖在晶石上轻轻摩挲，眼底盛着无界之城傍晚的霞光：“青晶石能感知界域波动，要是遇到危险，它会发热的。”话音落时，她还故意捏了捏洛尘的手腕，“我在城主府的观星台等你，顶多三天，你要是敢晚归，我就把你珍藏的那坛梨花酿分给守卫们喝。”
想到这里，洛尘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原本是跟着一队商队来西境探查异常界域波动的，可昨夜在同光镇休整时，商队里负责引路的老向导突然病倒，临终前攥着洛尘的手，指了指东边那片常年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山谷：“裂隙……在山谷深处……有歌声……救……”话没说完，老向导的手便垂了下去，掌心还留着一枚刻着水纹的青铜令牌。
此刻，洛尘就站在那片山谷的入口。灰色雾气像活物似的在他身边缭绕，雾气里偶尔闪过几缕淡银色的光，如同碎裂的月光落在水面。他想起苏瑶曾在古籍里看到的记载：“界域裂隙若有奇光伴生，往往连接着未被记载的小界域，那些地方或许藏着上古遗留的族群，也可能……藏着能治愈万疾的灵物。”
苏瑶的母亲卧病多年，常年被心脉之症困扰，连城主府请来的最好的医师都束手无策。若是这裂隙另一端真有能治愈心脉的灵物，或许能帮到苏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洛尘便不再犹豫，握紧青铜令牌，迈步走进了灰色雾气中。
雾气比想象中更浓，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洛尘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振翅的声响。他立刻屏住呼吸，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雾气中泛着冷光，剑身上刻着的“尘瑶”二字是他去年生辰时，苏瑶亲手帮他刻的，当时她还笑说：“这样一来，不管你去了哪里，我的名字都能陪着你。”
就在这时，一只银翼鸟从雾气深处飞了出来。它的翅膀泛着淡淡的银光，羽毛上还沾着几颗晶莹的水珠，飞过洛尘头顶时，翅膀带起的风里，竟裹着一段细碎的歌声。那歌声不同于无界之城商路上小贩们唱的诙谐小调，也不是羽族使者来访时唱的空灵吟唱，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清脆回响，像是有无数颗小铃铛被风串在一起，在耳边轻轻碰撞。
洛尘收了剑，目光追着银翼鸟的方向。他发现那只鸟似乎并不怕人，反而在前方不远处盘旋了一圈，像是在邀请他跟上。更奇怪的是，他腰间的青晶石忽然微微发热，这是苏瑶说的“感知到无害波动”的信号——看来这裂隙另一端，或许并没有危险。
他快步跟上银翼鸟，走了没几步，便觉眼前的雾气骤然散去。一道约莫两人高的界域裂隙出现在眼前，裂隙边缘泛着淡蓝色的光，里面流淌着混沌的灰色气流，刚才听到的歌声，就是从裂隙深处传出来的。
银翼鸟振翅飞向裂隙深处，洛尘没有犹豫，握紧布囊里的同心花籽——这是苏瑶亲手培育的花种，她说这种花能在不同界域生长，花开时会散发连接心意的香气，若是两人分别持有花籽，不管相隔多远，只要花籽发芽，就能感知到对方的平安——跟着银翼鸟踏入了裂隙。
穿过混沌的灰色气流时，歌声越来越清晰，还混着水流的叮咚声，像是有人在溪边敲着水晶做的琴。洛尘只觉得脚下的触感从坚硬的土地变成了柔软的草地，等他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环形山谷中。
山谷的天空是淡紫色的，飘着几缕像似的白色云朵，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地面上，映得草地泛着淡淡的绿光。山谷中央是一汪月牙形的湖泊，湖水泛着淡银色的光，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揉碎了沉在里面。湖边立着数十根半透明的水晶柱，最高的有两人高，最矮的也到人的腰间，风穿过柱体时，便传出了刚才听到的“歌声”——原来这歌声不是人唱的，而是风与水晶柱合奏的乐章。
洛尘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水晶柱后传来：“外来者？”
他立刻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水晶丝线织成的裙子的少女。那裙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有水流在上面流淌。少女的发丝是淡金色的，发尾泛着微光，像是沾了晨露。她的指尖轻搭在一根水晶柱上，刚才还在回荡的歌声竟瞬间停了下来，整个山谷都安静了，只剩下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
少女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的瞳孔都是淡蓝色的，像映着湖水的光，眼神里没有丝毫警惕，只有纯粹的好奇，就像孩子们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玩具。
洛尘放下了戒备，举起手心的同心花籽，温和地笑了笑：“我叫洛尘，从无界之城来，穿过界域裂隙到了这里。我手里的是同心花籽，能在不同的地方生长，花开时能连接人心，我想在这里种一些，看看能不能让不同界域的心意，通过花传递彼此。”
少女盯着他手心的花籽，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她慢慢走上前，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洛尘手心的同心花籽——米白色的花籽竟在她的指尖泛起了淡银色的光，和湖水的颜色一模一样，连光芒的频率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神奇的种子。”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花籽的温度，“我叫苏瑶，是这里的‘引声者’。”
洛尘听到“苏瑶”这个名字时，猛地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的苏瑶还在无界之城的观星台等他，而眼前的少女，竟和他的苏瑶有着同样的名字。这难道是巧合吗？
苏瑶似乎没察觉到洛尘的异样，她指着湖边的水晶柱，继续说道：“我们族群世代生活在这里，叫‘听风族’。这些水晶柱是我们的圣物，能记录风的声音——春天的风是软的，穿过水晶柱时，歌声是甜的；夏天的风是热的，歌声是欢快的；秋天的风是凉的，歌声是温柔的；冬天的风是冷的，歌声是安静的。可我活了十六年，从来没听过‘花’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洛尘，眼底满是期待：“你说这同心花能连接心意，那它开花的时候，会不会也有声音？你能让它们在这里唱歌吗？”
洛尘回过神，看着眼前和自己心上人同名的少女，又想起布囊里的花籽是苏瑶亲手交给自己的，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某种缘分。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种同心花需要干净的水和松软的土，这里的湖水和草地，应该很适合它们生长。”
苏瑶立刻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我带你去湖边最好的地方，那里的土最软，湖水也最干净！”她说着，便转身朝着湖边跑去，淡金色的发丝在身后飘起，像一道流动的光。
洛尘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心里忽然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的苏瑶也喜欢这样，遇到开心的事情时，会像个孩子似的跑在前头，还会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
走到湖边时，苏瑶蹲下身，用手拨了拨岸边的泥土，泥土是浅褐色的，带着淡淡的湿润感，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你看，这里的土很软，而且能留住水分，同心花种在这里，肯定能长得很好。”她说着，还抬头看了洛尘一眼，眼神里满是笃定。
洛尘蹲下身，从布囊里取出一把小铲子——这是苏瑶特意给他准备的，铲子柄上还刻着一朵小小的同心花。他小心翼翼地在泥土里挖了几个小坑，每个坑的深度都差不多，刚好能放下一颗花籽。然后，他从手心取出同心花籽，一颗一颗地放进坑里，再用泥土轻轻盖住，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苏瑶就蹲在他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花籽。等洛尘盖好最后一颗花籽时，她才小声问道：“接下来要浇水吗？我去湖里打水。”
“不用。”洛尘摇了摇头，他从布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瓶子里装着一些清澈的液体，“这是无界之城的晨露，苏瑶……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特意收集的，她说用晨露浇同心花，花会开得更快，香气也更浓。”
他打开玉瓶，将晨露小心翼翼地倒在每个花籽的上方，晨露渗入泥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就在这时，刚才被苏瑶碰过的那颗花籽，忽然从泥土里透出一丝淡银色的光，光越来越亮，最后竟从泥土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芽尖——芽尖是淡绿色的，顶端还带着一点银色，像是一颗小小的星星。
“发芽了！”苏瑶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芽尖，又怕伤到它，只好停在半空中，眼神里满是欢喜。
洛尘也没想到同心花会发芽这么快，他看着芽尖，心里忽然想起了苏瑶。要是她在这里，看到同心花发芽，肯定也会像眼前的苏瑶一样，笑得那么开心。他拿出腰间的青晶石，晶石还在微微发热，他轻轻摩挲着晶石，在心里默念：苏瑶，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和你同名的女孩，同心花也发芽了，等花开了，我就带着花的香气回去找你。
就在这时，山谷里的风忽然大了起来，风穿过水晶柱，又传出了清脆的歌声，这次的歌声比刚才更欢快，像是在为同心花的发芽庆祝。湖边的其他水晶柱，也跟着泛起了淡银色的光，光芒与湖水的光交相辉映，整个山谷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银光中。
苏瑶站起身，走到水晶柱旁，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水晶柱的表面，水晶柱的光芒更亮了，歌声也更清晰了。她转头看向洛尘，笑着说：“你听，水晶柱在为你唱歌呢！它们也喜欢同心花。”
洛尘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景象——淡紫色的天空，银色的湖水，发光的水晶柱，还有身边笑着的苏瑶，忽然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美好的梦。他想起老向导临终前的话，或许这里真的有能治愈苏瑶母亲的灵物，等同心花长大后，他可以问问眼前的苏瑶，看看她知不知道。
“洛尘，”苏瑶忽然开口，她指着湖中心的方向，“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棵千年水晶树，我们族里的人都说，水晶树能实现真诚的愿望。等同心花开了，我们一起去岛上看看好不好？说不定你的愿望，水晶树能帮你实现。”
洛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湖中心确实有一座小小的岛，岛上隐约能看到一棵高大的树，树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用水晶雕成的。他想起苏瑶母亲的病，又想起自己想早点回去见苏瑶的愿望，点了点头：“好，等同心花开了，我们就去岛上。”
苏瑶笑得更开心了，她走到湖边，弯腰从湖里掬起一捧水，水在她的手心泛着银光，她对着湖水轻轻吹了一口气，水面上竟泛起了一圈圈银色的涟漪，涟漪扩散开来，碰到岸边的水晶柱，水晶柱的歌声又变了，变得更温柔，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洛尘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觉得，不管是无界之城的苏瑶，还是这里的苏瑶，都有着一颗纯净又善良的心。或许这就是缘分，让他在跨越界域的裂隙后，遇到了一个能让他想起心上人的女孩，还找到了可能治愈亲人的希望。
他低头看向刚发芽的同心花，芽尖又长高了一点，淡绿色的茎上长出了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上还带着银色的纹路，像是苏瑶亲手绣的图案。风再次吹过，叶子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水晶柱的歌声。
洛尘握紧了手里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水纹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在这里等待同心花开，要和眼前的苏瑶一起去湖中心的小岛，还要寻找能治愈苏瑶母亲的灵物。而无界之城的苏瑶，也一直在观星台上，看着星空，等着他回去。
裂隙另一端的歌声还在继续，这一次，歌声里不仅有水晶柱的清脆，还有同心花发芽的喜悦，更有跨越界域的期待——期待着花开，期待着愿望实现，期待着两个世界的心意，能通过一朵花，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