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冰原初探
当洛尘的靴底第一次踏上这片亘古不化的冻土时，凛冽的寒风便顺着衣领缝隙钻进来，在锁骨处啃出细密的疼。他下意识将苏徭往怀里紧了紧，玄色法袍边缘腾起淡金色的灵力涟漪，却在接触到风刃的瞬间被割出细碎的破口——这里的罡风早已被千万年的冰雪淬炼出侵蚀灵力的特性，寻常修士莫说踏足，便是隔着百里结界都要被冻裂灵脉。
“别费力气了。”苏徭轻轻按住他调动灵力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同心花独有的暖意，“你看。”
洛尘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只见两人交握的手背上，那朵用精血共同滋养的同心花印记正在缓缓舒展。淡粉色的花瓣边缘泛着微光，看似柔弱的香气竟像有了实质般，在他们周身织成半透明的茧。那些能撕裂灵力的寒风撞在茧上，瞬间化作簌簌飘落的冰晶，在接触到衣料前便消融成水汽。
“这花……”洛尘眸中闪过讶异。同心花是他们在忘川河畔以心头血培育的灵植，原是为了在轮回乱流中维系彼此灵识，却没想到在这极北冰原竟有如此妙用。
苏徭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转瞬便被眉心溢出的暖光融化：“师父曾说，同心花的根须能扎进轮回缝隙，香气自然也能穿透世间万物的隔阂。这冰原再冷，终究困不住人心底的暖意。”
她说话时，唇间呵出的白气被同心花的香气染成淡粉色，在寒风中凝成一串转瞬即逝的光粒。洛尘望着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昆仑墟初见时，这个总爱躲在藏经阁角落里看书的小师妹，也是这样用看似天真的话语，道破修行者最容易忽略的真谛。
“走吧。”他牵起苏徭的手，将她的指尖裹进自己掌心，“按影像所示，那半截竹简应该在西侧的冰裂带。”
极北冰原的地貌远比典籍记载的更狰狞。放眼望去，冰层在亿万年的板块挤压下隆起成锯齿状的冰峰，灰蓝色的冰面下隐约可见被冻住的巨鲸骸骨，有的脊骨刺破冰层，像一柄柄锈蚀的长剑直指苍穹。风穿过冰峰间的裂隙，发出呜咽般的嘶吼，竟与古籍中记载的“万魂哭”异象隐隐相合。
苏徭边走边用指尖轻抚冰面，那些覆盖着白霜的冰层在她触碰后，会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洛尘知道她在解读地脉走向——苏家世代传承的“踏灵术”能与山川精魄对话，即便在这灵脉断绝的冰原，也能捕捉到微弱的地脉呼吸。
“不对劲。”走了约半个时辰，苏徭忽然停住脚步，指尖悬在一块冰面上迟迟未动。冰面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却在缓缓流淌着淡紫色的光晕。
洛尘蹲下身，屈指在冰面轻叩三下。沉闷的回响中，冰层深处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他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正要探入冰层，却被苏徭按住手腕。
“这是‘蚀灵冰’。”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指尖在冰面画出繁复的符文，“是上古时期封印凶兽用的，寻常灵力一碰就会被腐蚀。你看这些紫色光晕，是冰下的东西在主动吸收灵气，它快要破封了。”
洛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淡紫色的光晕正在缓慢地向同一个方向汇聚，最终在冰层下形成一个模糊的旋涡。而旋涡的中心，恰好是影像中那半截竹简所在的冰缝位置。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苏徭的肩，“小心些，先找到竹简再说。”
两人顺着冰缝边缘缓缓下行。蚀灵冰构成的冰壁泛着幽蓝的光泽，偶尔有冰屑坠落，触碰到同心花的香气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越往深处走，寒风越是凛冽，隐约能听到冰层深处传来沉闷的搏动声，像极了某种巨兽的心跳。
“就在前面。”苏徭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冰缝尽头的一块凸起的冰岩。半截暗黄色的竹简嵌在冰岩中，露出的部分刻着细密的云纹，与洛尘曾在古籍中见过的界域图谱残片极为相似。
洛尘刚要上前取下竹简，却被苏徭拉住。她指着冰岩周围的冰层，那里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纹路，正随着冰层的搏动缓缓流转：“这是‘锁灵阵’，直接碰会触发禁制。”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簪，在冰岩前的虚空画出复杂的阵图。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玉簪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冰岩，周围的淡金色纹路瞬间亮起，又在片刻后缓缓隐去。
“好了。”苏徭抹去额头的薄汗，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这阵法消耗了不少灵力，我们得尽快离开。”
洛尘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半截竹简从冰岩中取出。入手微凉，竹简表面的云纹在接触到他指尖灵力的瞬间亮起，与他怀中另一块从影像中拓印的残片产生了共鸣。他将两块残片拼在一起，断裂处的纹路完美契合，一张残缺的界域图谱缓缓展开在两人面前。
图谱上用朱砂标注着数十个光点，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唯有一个位于冰原深处的光点仍在闪烁，旁边用古篆写着三个字：失落的灵脉。
“真的是界域图谱。”洛尘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传说中能连接三千界域的图谱，竟然真的存在。”
苏徭凑近细看，指尖轻抚过图谱上的纹路：“这些黯淡的光点，应该是已经崩塌的界域入口。这个‘失落的灵脉’……说不定就是能修复灵脉枯竭的关键。”
她话音未落，整个冰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冰层开始簌簌坠落，蚀灵冰构成的冰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之前听到的沉闷搏动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从冰层深处苏醒。
“不好！”洛尘迅速将竹简收入储物袋，揽住苏徭的腰向后退去，“阵法惊动了下面的东西！”
震动越来越剧烈，冰缝两侧的冰壁开始向内挤压，原本狭窄的通道瞬间被压缩了大半。洛尘运转灵力护住两人，却感到脚下的冰层正在迅速融化，一股带着腥气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冰层深处传来，整个冰原仿佛都在颤抖。洛尘抬头望去，只见冰缝上方的冰层突然炸开，一道巨大的阴影破冰而出，遮天蔽日的身躯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盘旋，冰蓝色的鳞片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是冰蛟。
传说中守护极北冰原的上古神兽，体长千丈，能吐息冰封千里。此刻它那双灯笼大的金色竖瞳正死死盯着冰缝中的两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喷出寒气，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成了冰晶。
苏徭下意识抓紧了洛尘的衣袖，掌心沁出的冷汗瞬间被冻成细冰。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道：“别慌，它好像在犹豫。”
洛尘也发现了异常。这头冰蛟的气息足以震慑元婴期修士，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盘旋在冰缝上空，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困惑。
“是同心花。”苏徭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抬手，让手腕上的同心花印记暴露在寒风中。淡粉色的香气随风飘散，原本躁动的冰蛟突然安静下来，盘旋的速度渐渐放缓。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头体型庞大的冰蛟缓缓低下头，将布满冰棱的头颅凑近冰缝，原本闪烁着凶光的金色瞳孔竟渐渐变得温顺。它头顶那根晶莹剔透的蛟角微微转动，最终指向冰原深处的某个方向。
“它在给我们指路？”洛尘眼中满是诧异。古籍记载冰蛟性情凶戾，从不对人类示好，更别说主动引路了。
苏徭望着冰蛟温顺的眼神，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上古神兽皆有灵识，能感知人心善恶。同心花本是天地间至纯之物，或许……它能感受到我们没有恶意。”
冰蛟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再次低吟一声，蛟角又向那个方向偏了偏，随后缓缓升空，盘旋在冰缝上方，像是在等待他们离开。
洛尘与苏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知道，冰蛟所指的方向，必然与那份界域图谱上的“失落的灵脉”有关。
“走吧。”洛尘握紧苏徭的手，同心花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彼此的温度驱散了冰原的寒意，“去看看这冰原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顺着冰蛟指引的方向前行，身后是渐渐平息的冰缝，头顶是盘旋守护的上古神兽。极北冰原的寒风依旧凛冽，但此刻在他们耳中，却仿佛变成了某种古老的歌谣，伴随着同心花的香气，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远方。
冰层下的搏动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呼应着他们的脚步。洛尘低头看向手中的界域图谱，那处标注着“失落的灵脉”的光点正在变得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等待着被唤醒。
苏徭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冰原上的一道裂隙。裂隙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与同心花的气息隐隐共鸣。她俯身拾起一块从裂隙中滚落的冰晶，透过冰晶，可以看到裂隙深处似乎有无数光点在缓缓流动，像极了汇聚的星辰。
“这里的地脉在复苏。”她将冰晶递给洛尘，指尖的暖意让冰晶表面凝结出一层水汽，“你看这些光点，是最纯净的灵气。”
洛尘接过冰晶，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灵气，心中愈发确定，他们离那个“失落的灵脉”已经不远了。而那头温顺的冰蛟，或许不仅仅是在引路，更是在守护着通往灵脉的道路。
冰原的风依旧在呼啸，但此刻洛尘与苏徭的心中，却燃烧着比任何火焰都要炽热的期待。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旅程必然充满艰险，但只要两人同心，这极北冰原的冰雪再冷，也挡不住他们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