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遗忘之地
踏入遗忘之地的刹那，洛尘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指尖扭曲变形。前一秒脚下还是寸草不生的赭红色戈壁，碎石在靴底硌出清晰的纹路，下一秒脚下突然传来玉石温润的触感，破碎的台阶从虚空中浮现，青灰色的石面上布满刀剑劈砍的痕迹，缝隙里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息，淡淡的血腥气混着灵力碰撞后的灼热余波，还有一种类似陈年旧物发霉的沉郁味道，吸入肺腑都带着滞涩感。
“此地时空紊乱，法则无序，”洛尘握紧腰间长剑，玄铁剑柄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定，“大家紧跟彼此气息，切勿走散。”话音刚落，他周身便腾起淡青色的剑气，如同流动的水纹形成半透明的护体灵光，将周围扭曲的气流隔绝在外。这是他修炼多年的剑域基础形态，在这片诡异之地，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致命。
苏徭站在他身侧，素白的指尖捻着三粒引路草种子。这是她特意准备的灵植，寻常地界只需注入灵力便能催生出笔直的指引光晕，可此刻翠绿的灵光刚从种子里钻出来，就在半空中剧烈摇晃，像是被无形的手随意拨弄的丝线。原本该直指前方的光晕突然弯折成诡异的九十度角，紧接着又扭曲成麻花状，最后竟凭空断裂成数截，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不对劲，”苏徭秀眉微蹙，指尖凝结的灵纹忽明忽暗，原本流畅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不堪，“这里的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生灵术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了。”她尝试沟通大地灵脉，却只感受到一片混沌的回应，仿佛整片天地的生机都陷入了沉睡，只剩下死寂的荒芜。
烈风早已化作丈高的玄狼形态，银灰色的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它鼻尖快速翕动，不断捕捉着空气中游离的气息，竖瞳里闪过一丝凝重：“西北方三里外有股熟悉的妖气，但气息很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着，时断时续的。”话音未落，它突然炸起颈间的鬃毛，对着虚空发出低沉的警告嘶吼。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顺着烈风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的虚空如同碎裂的玻璃般出现蛛网状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黑雾，几只巴掌大小的怪虫从中爬了出来。这些虫子通体覆盖着油亮的黑色鳞片，三对节肢上长满倒刺，口器不断开合，滴落着暗绿色的腐蚀性液体，落在岩石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腾起刺鼻的白烟，坚硬的岩石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时空噬虫！”影逸反应极快，迅速翻开随身携带的兽皮古籍，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滑动，“上古战场残留的空间碎片滋养出的邪物，以灵气为食，最擅长穿梭小范围空间躲避攻击。”他话音刚落，云鹤已弹指射出数道金光，灵力凝聚的光弹本应精准命中目标，却见那些噬虫身形一晃，竟在金光抵达前瞬移到丈许之外，反而有一只绕到云鹤身后，细长的尾刺狠狠划破了他的道袍衣袖，留下一道冒着黑烟的伤口。
“小心！它们能预判灵力轨迹！”云鹤迅速捏诀封住伤口，脸色有些苍白。那尾刺上的毒素正顺着经脉蔓延，带来一阵麻痹感。
洛尘眼神一凛，周身剑气骤然暴涨，青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它们肉身防御薄弱，怕实体攻击！烈风，用妖力锁住空间波动！”玄狼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额间的银色月牙印记爆发出刺眼的强光，一圈圈银色涟漪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原本扭曲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些噬虫瞬移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身上的鳞片泛起不安的光泽。
“就是现在！”苏徭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掌向前推出，灵力如潮水般涌入大地。无数坚韧的荆棘藤蔓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倒刺迅猛生长，如同灵活的巨蟒将几只噬虫死死缠绕。藤蔓上的尖刺精准地刺入虫甲衔接的缝隙，绿色的灵液顺着尖刺涌入噬虫体内，那些原本嚣张的邪物立刻发出刺耳的嘶鸣，黑色的鳞片迅速失去光泽，身体渐渐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被藤蔓吸收净化。
解决完噬虫，云鹤才松了口气，运转灵力逼出毒素：“这些邪物比古籍记载的更难对付，空间禁锢刚生效就差点被它们挣脱。”他看着衣袖上的破洞，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尾刺上的毒素能腐蚀灵力，若不是反应及时，整条手臂恐怕都要废了。”
洛尘走到断裂的石桥前，桥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石板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符文，大部分已经被岁月磨平，只剩下零星几个还能辨认出是空间传送的阵纹。桥下是翻滚的灰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兵器残骸在缓缓沉浮，有断裂的长剑、破碎的盾牌、生锈的铠甲，甚至还有几段带着骨刺的兽骨，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影逸蹲下身，指尖轻轻抚摸着桥体边缘的符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这不是普通的石桥，是上古传送阵的残骸。你看这些符文排列，与古籍记载的三界枢纽阵完全吻合。传说这里曾是连接人间界、妖界、仙域的中心枢纽，在上古大战时被打碎，核心部分沉入了这片遗忘之地。”
“难怪时空如此紊乱，”洛尘望着桥下的雾气，“破碎的空间节点在这里形成了天然的迷宫，误入此地的生灵恐怕很难找到出路。”
突然，雾气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声响如同战鼓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高三丈的石人从雾气中缓缓站起，它通体由青黑色岩石构成，周身布满深浅不一的刀剑痕迹，有些伤口深可见骨，却依旧屹立不倒。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眶，那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跳动的幽蓝火焰，正死死锁定着石桥上的众人。
“是守护傀儡，”云鹤握紧拂尘，眼神凝重地打量着石人，“看形态应该是上古祭坛的守护者，以大地灵气为食，只要核心不毁就不会停止攻击。它的核心应该在胸口那块发光的红宝石里。”
话音未落，石人已经挥动着巨大的石锤砸了过来。那石锤足有两人高，带着呼啸的劲风横扫桥面，洛尘反应极快，伸手揽住苏徭的腰肢侧身急退，堪堪避开石锤的锋芒。即便如此，锤风掀起的气浪还是将石桥震得剧烈摇晃，无数碎石飞溅开来，有几块擦着烈风的皮毛飞过，竟在坚硬的玄狼皮毛上留下了浅浅的白痕。
“好强的力量！”烈风低喝一声，四肢发力扑向石人后腿，锋利的狼爪在岩石上划出一串火星，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破开防御。石人吃痛，另一只脚猛地跺向地面，剧烈的震动让烈风身形不稳，险些从摇晃的石桥上滑落。
苏徭趁机仔细观察石人的动作，发现它每次移动时，关节处的符文都会变得黯淡几分，立刻高声提醒：“攻击它关节处的符文！那里是防御薄弱点！”她指尖凝聚出数道翠绿色的灵箭，精准地射向石人膝盖处的符文凹槽，灵箭没入的瞬间，石人膝盖处冒出白烟，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
洛尘心领神会，脚尖在摇晃的石桥上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石人，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璀璨的光弧，剑气凝聚成实质的锋芒，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直刺石人胸口的红宝石。“铛”的一声脆响，剑气与红宝石剧烈碰撞，迸射出耀眼的火花，石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剧烈摇曳，动作骤然停滞在原地，几息之后，火焰渐渐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的一声倒在石桥上，激起漫天烟尘。
石人倒地的瞬间，胸口的红宝石“咔嚓”一声裂开，从中飘出一缕淡金色的灵光，如同找到了归宿般飞向洛尘，没入他眉心的剑印之中。洛尘只觉脑海中多出许多破碎的画面，有上古修士大战的场景，有传送阵运转的奥秘，还有关于这片遗忘之地的零星记忆。
“这是……守护傀儡的传承印记？”洛尘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里面记载着关于三界枢纽的信息，原来这里不仅是传送中心，还是守护本源之心的第一道防线。”
影逸捡起一块石人残骸查看，发现岩石内部竟布满细密的灵纹：“这些石人是用星辰石混合修士精血炼制的，难怪防御力如此惊人。看来上古时期为了守护本源之心，真是耗尽了心血。”
穿过残破的石桥，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由数十座漂浮岛屿组成的群岛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岛屿大小不一，小的只有丈许方圆，大的则看不到边际，岛屿之间由闪烁着微光的金色锁链连接，锁链上刻满了流转的符文，散发着稳定空间的力量。最高处的那座岛屿上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石碑，石碑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晕，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一股庄严神圣的气息。
影逸指着那座最高的岛屿，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找到了！古籍记载本源之心最初就是被封印在祭天台上，按照方位推算，那座岛屿应该就是祭坛遗址！石碑上说不定还留存着关于本源之心的记载！”
众人沿着金色锁链向最高岛屿走去，脚下的锁链传来温暖的触感，符文流转间散发出的灵力不断修复着众人消耗的修为。就在他们走到锁链中段时，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整条锁链开始疯狂摇晃，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拉扯锁链。紧接着，无数黑影从下方的雾气中冲出，那是一只只长着巨大翅膀的骨鸟，它们的骨架呈现出暗灰色，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尖利的喙部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显然是由死去妖兽的骸骨炼制而成的邪物。
“是守链骨鸟！”影逸迅速翻查古籍，“它们是守护锁链的亡灵守卫，对活人的气息极为敏感，一旦发现入侵者就会不死不休！”
骨鸟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便将众人团团围住，它们扇动翅膀掀起阵阵阴风，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洛尘长剑出鞘，剑气横扫而出，瞬间斩碎了两只骨鸟的翅膀，却见那些破碎的骨头在雾气中蠕动着，竟又重新组合成新的骨鸟，只是体型稍小了些。
“它们能重组躯体！”苏徭迅速催生出藤蔓形成防护屏障，“必须毁掉它们的核心灵火！”她指尖凝聚出蕴含生命之力的灵珠，精准地砸向一只骨鸟的眼窝，灵珠炸开的瞬间，骨鸟眼窝中的幽绿火焰剧烈燃烧起来，很快便彻底熄灭，整个骨架也随之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原来如此！”洛尘立刻调整攻击目标，剑气不再攻击骨鸟的躯体，而是专门锁定它们眼窝中的灵火。烈风也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穿梭在骨鸟之间，狼爪精准地拍碎那些幽绿火焰，云鹤则挥动拂尘洒下净化灵光，压制着雾气中不断滋生的新骨鸟。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最后一只骨鸟化作飞灰消散，锁链终于恢复了平静。众人稍作休整，继续向最高岛屿前行，越是靠近那座岛屿，空气中的神圣气息便越发浓郁，连周围紊乱的时空都变得稳定了许多。
踏上最高岛屿的土地，脚下是温润的白玉地面，虽然布满裂痕，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奢华。岛屿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十丈的石碑，石碑通体由青色玉石雕琢而成，上面刻满了古老的文字和图案，只是岁月侵蚀加上战火摧残，大部分内容已经模糊不清。石碑顶端雕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隐约能辨认出是由五行符文构成的封印阵，阵法中央空缺的位置，显然就是当年存放本源之心的地方。
影逸快步走到石碑前，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文字，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这些文字……是上古通用语！我能认出一些！上面记载着本源之心的来历，说它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混沌核心，蕴含着创造三界的本源之力……”
苏徭则被石碑旁的几株灵植吸引了注意。那是几株从未见过的植物，它们扎根在破碎的玉石缝隙中，叶片呈现出半透明的金色，叶脉中流淌着微光，即使在这灵气稀薄的遗忘之地，依旧顽强地生长着。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片叶子，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叶子中蕴含的精纯灵力让她体内的生灵术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
“这是……本源灵草？”苏徭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古籍上说只有本源之心附近才能生长的灵草，能净化一切邪祟之气。它们能在这里存活，说明本源之心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洛尘走到石碑顶端的阵法前，仔细观察着五行符文的排列，突然发现阵法边缘刻着一行小字。他凝神辨认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上面说……本源之心并非被夺走，而是在大战中自行隐匿，等待有缘人唤醒……它留下了感应之法，需要五行灵脉的守护者合力才能感应到它的位置。”
就在这时，石碑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三人笼罩其中。洛尘眉心的剑印、苏徭指尖的灵植玉佩、影逸手中的古籍同时亮起，与石碑的光芒遥相呼应。一段完整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三人脑海：本源之心为躲避域外魔主的追踪，将自身力量分散到三界灵脉之中，唯有集齐五行灵脉的信物，在月圆之夜于本源祭坛重启封印阵，才能让它重新凝聚……
光芒散去，三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影逸握紧手中的古籍，声音带着颤抖：“我们找到线索了！只要集齐五行信物，就能重新唤醒本源之心！”
苏徭看着石碑旁的本源灵草，轻声道：“难怪这里的时空如此紊乱，本源之心的力量残留让这片土地成了特殊的存在。那些邪物聚集在这里，恐怕也是被本源之力吸引。”
洛尘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原本昏暗的天幕不知何时透出了一缕微光，仿佛预示着希望的降临。他握紧手中的长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遗忘之地的秘密已经揭开，接下来，我们该去寻找五行灵脉的信物了。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必须找回本源之心，还三界一个安稳。”
烈风走到他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在表达赞同。云鹤拂尘轻挥，将周围残留的邪气驱散：“五行灵脉分布在三界各地，寻找信物的路途必然遥远，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成功。”
众人整理好行囊，沿着锁链离开了祭坛岛屿。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遗忘之地的迷雾中时，那座古老的石碑再次亮起微光，石碑旁的本源灵草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而在他们身后，被净化的骨鸟残骸和噬虫尸体上，正有新的嫩芽破土而出，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了久违的生机。遗忘之地的试炼告一段落，但寻找本源之心的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