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线索的追寻
残阳如血，将玄灵界破碎的祭坛染成一片猩红。
洛尘拄着青锋剑半跪在地，剑刃插入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三寸有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黑暗虚影消散的方向，那团翻涌的黑雾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像条受伤的毒蛇般钻入虚空裂缝，消失前还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嘶鸣，仿佛在宣告着复仇的誓言。
“咳……”喉间一阵腥甜涌上，洛尘侧身咳出一口血，溅在祭坛的符文上，那些原本黯淡的古老纹路竟微微亮起，旋即又归于沉寂。
“洛尘！”一道清亮的女声穿透战场的烟尘，苏徭提着银铃索从半空掠来，素白的裙裾上沾着几处暗色血渍，左侧衣袖被黑雾灼烧得焦黑破烂。她屈膝跪在洛尘身边，指尖凝出淡青色的木系灵力，轻轻按在他后背的心脉处，“别运功，你刚才强行催动剑元，经脉已经受损了。”
温暖的灵力顺着脊椎缓缓流淌，洛尘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他转头看向苏徭，发现她左肩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想必是刚才掩护仙域修士撤退时留下的。“你也受伤了。”他伸手想触碰那道伤口，却被苏徭轻巧避开。
“小伤而已。”苏徭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玉髓膏，用银簪挑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草木香弥漫开来，“比起这些，你看祭坛周围。”
洛尘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幸存的三界修士正分散在祭坛四周搜索。仙域的白衣仙人手持琉璃灯，灯光所及之处，那些被黑雾侵蚀的石壁上渐渐显露出模糊的刻痕；妖族的狐女们垂着九条蓬松的尾巴，指尖萦绕的灵火舔舐着断裂的石柱，试图唤醒沉睡的古老禁制；玄灵界的长老们则围着祭坛中央的断碑，用灵力擦拭着上面的血污。
影逸不知何时出现在断碑旁，他正用一块干净的锦帕擦拭着碑上的裂纹，玄色衣袍在战斗中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细密的伤口。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抛来一个小玉瓶：“仙域的凝神丹，比你那破药丸好用。”
洛尘接住玉瓶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烫痕——那是刚才为了抓住黑雾碎片，徒手硬接的一记暗劲。“你也该处理下伤口。”他拔开瓶塞倒出三枚莹白的丹药，分给苏徭一枚，自己吞下两枚，一股清凉的暖流立刻顺着喉咙滑入丹田。
“找到了！”一声惊呼从东侧传来，仙域的紫阳真人正捧着半块破碎的玉简，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是……这是‘暗渊’的名录残卷！”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洛尘注意到仙域之主正站在不远处，这位仙尊此刻已褪去了紫金道袍的威严，鬓角新增的几缕白发在夕阳下格外显眼，他手中的聚灵珠光芒微弱，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大战中恢复过来。而妖界之主玄敖则坐在断裂的龙柱上，由龙族少女为他包扎腹部的伤口，老龙人看着那些忙碌的仙域修士，眼神复杂却没再说半句嘲讽。
“让我看看。”仙域之主接过玉简残卷，指尖拂过那些黯淡的符文，聚灵珠突然亮起微光，将残卷映照得通体透明。玉简上的字迹断断续续，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来，“……暗渊……居……万魂窟……”
“万魂窟？”玄敖猛地坐直身体，龙角杖重重磕在地上，“那是妖界极北的禁地！传说那里镇压着上古凶兽饕餮的残魂，难道暗渊的老巢藏在那下面？”
苏徭忽然轻“咦”一声，她走到祭坛西侧的石壁前，那里有块不起眼的石板松动了半寸。她用银铃索轻轻勾起石板，下面露出个黑漆漆的凹槽，里面整齐码放着七块玉简，只是已有四块碎裂成齑粉。“这里还有东西。”
洛尘和影逸立刻上前，三人合力将残存的三块玉简拼凑起来。当最后一道裂痕弥合时，玉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文字如同活过来般在虚空流转，渐渐组成一幅残缺的地图和几行扭曲的字迹。
“是暗渊的计划！”影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不仅想利用黑暗虚影吞噬三界，还打算……”他指着地图上被血色标记的位置，“在这里唤醒饕餮残魂，用万魂窟的怨力喂养它，最后让凶兽与黑暗虚影融合，造就出真正的灭世怪物！”
苏徭指尖抚过那些记载着祭祀仪式的文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这些符文……是用活人精血绘制的。你看这里，他们已经在万魂窟周围捕捉了十万生魂，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就是祭祀的最佳时机。”
洛尘突然想起刚才黑暗虚影身上那些哀嚎的灵魂，胃里一阵翻涌。他握紧青锋剑，剑身在夕阳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必须阻止他们。”
“说得轻巧。”玄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他挣扎着站起身，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些，“万魂窟周围布有上古禁制，连我龙族都不敢轻易靠近。暗渊能在那里建立老巢，必然有破解之法，我们冒然前往只会自投罗网。”
仙域之主却摇了摇头，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这是当年仙妖两界联手镇压饕餮时，用同心咒炼化的信物，持有它可在禁制内行走三个时辰。只是……”他看向玄敖，“需要妖界的镇界之宝配合才能完全破解外层防御。”
老龙人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布满裂纹的龙鳞，鳞甲中央镶嵌着颗暗淡的宝珠：“这是龙族世代相传的镇界珠，当年我父亲就是用它封印的万魂窟东侧。”他将宝珠抛给仙域之主，“别弄丢了，不然就算你们能活着回来，本族也会让仙域陪葬。”
仙域之主接住宝珠，郑重地收入袖中：“老夫以仙域道统起誓，必护此珠周全。”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布笼罩下来。幸存的修士们燃起篝火，将祭坛映照得忽明忽暗。仙域的仙子们在分发疗伤丹药，妖族的巨熊精正帮玄灵界的小道士修补断裂的法杖，几个不同族群的孩子围坐在火堆旁，好奇地交换着各自珍藏的灵果。
洛尘坐在一块还算完整的石碑上，看着苏徭正在帮影逸处理肩伤。她纤细的手指缠着绷带，动作轻柔却很利落，偶尔抬头与影逸说些什么，引得对方发出低沉的笑声。这画面让他想起三年前在玄灵界的桃花林，那时他们三人初次相遇，还为了争夺一株千年雪莲大打出手。
“在想什么？”苏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烤熟的灵鹿肉，“影逸说明天一早出发，仙域之主会带三十位擅长阵法的仙人，妖界由玄敖少主带队，我们玄灵界……”
“我们自然是主力。”洛尘咬了口鹿肉，温热的肉汁滑入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战场。”他看向苏徭左肩的伤口，“还疼吗？”
苏徭低头看了眼包扎整齐的伤口，摇摇头笑了：“早就不疼了。倒是你，刚才强行融合剑元和灵力，就不怕走火入魔？”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小巧的木盒，里面装着株晶莹剔透的雪莲，“这是我在万魂窟边缘采摘的冰魄莲，能滋养经脉，你今晚炼化了吧。”
洛尘刚想说不用，就被苏徭按住了手背。她的指尖带着草木的清香，温度却有些凉：“别逞强，洛尘。我们要面对的是暗渊的全部力量，你若是倒下了……”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影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把玩着那枚从黑雾中抢来的黑色鳞片：“啧啧，当着伤员的面说悄悄话，不太合适吧？”他将鳞片抛给洛尘，“这是黑暗虚影身上掉下来的，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你看这上面的纹路，和万魂窟的禁制有点像。”
洛尘接过鳞片，指尖刚触碰到表面，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蔓延。他猛地运起灵力抵抗，鳞片突然爆发出幽幽绿光，上面的纹路竟与玉简上记载的祭祀符文重合了起来。“这不是虚影的鳞片……”他惊讶地睁大眼，“这是用万魂窟的黑曜石打磨的，上面还刻着控制虚影的咒文！”
苏徭立刻拿出那三块玉简比对，果然发现鳞片上的咒文与祭祀仪式的记载如出一辙。“也就是说，暗渊是通过这种咒文控制黑暗虚影的？”她忽然想到什么，“那如果我们能破解咒文……”
“就能反过来找到他们的位置。”影逸接口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认识一位隐世的符文大师，住在玄灵界的迷雾森林，或许他能帮我们破解咒文。”
此时仙域之主和玄敖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发言后，两位老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那就分兵两路。”仙域之主沉声道，“老夫带主力先行前往万魂窟外围，布下天罗地网。洛尘小友，你带着苏姑娘和影逸去请符文大师，破解咒文后立刻赶来与我们汇合。”
玄敖补充道：“我会让族中最擅长追踪的玄豹卫跟你们一起，万魂窟周围的瘴气厉害，有他们在能少走些弯路。”他从怀中掏出枚青铜令牌递给洛尘，“持此令可调动沿途所有妖族据点，算是……本族赔给玄灵界的战损吧。”
洛尘接过令牌，忽然想起三天前这位老龙人还在为了灵脉归属，扬言要踏平玄灵界主峰。他看着令牌上雕刻的盘龙图案，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帮仙域修士包扎伤口的龙族少女，忽然笑了：“前辈放心，我们一定会准时赶到。”
夜幕渐深，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几颗明亮的星辰悬在天际。洛尘坐在祭坛最高处，看着苏徭正在整理行囊，影逸则在和仙域的紫阳真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远处传来玄敖训斥族人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暴戾。
“在想什么？”苏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过来一件叠好的玄色披风，“夜里凉，披上吧。”
洛尘接过披风披上，刚好能闻到上面淡淡的草木香。“在想……我们能赢吗？”他轻声问，这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感到如此不确定，“暗渊能布下这么大的局，背后一定还有更强的存在。”
苏徭在他身边坐下，抬头望着星空：“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我知道，我们不能输。”她指着那些在废墟中重新抽出嫩芽的草木，“你看，就算经历浩劫，生命还是会找到延续的方式。我们现在做的，就是为了让这些生命，能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影逸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说得好。”这位总是笼罩在暗影中的男子此刻难得地没有调侃，他手中把玩着那枚黑色鳞片，“其实我偷偷查过暗渊的底细，他们的首领据说曾是仙域的天才修士，后来因为修炼禁术被逐出师门，才组建了这个组织。”
洛尘和苏徭同时看向他，影逸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暗影族的情报网可不是摆设。据说那首领掌握着一种能吞噬他人修为的邪术，这些年暗渊的壮大，恐怕少不了他的‘功劳’。”
“不管他是谁，”洛尘站起身，青锋剑在手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只要敢危害三界，就必须付出代价。”
远处，第一缕晨曦正刺破夜幕，将万魂窟所在的方向染成一片鱼肚白。仙域的船队已经升起云雾帆，妖族的巨鸟正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玄灵界的修士们则在收拾行囊，准备踏上前往极北的征程。
苏徭将最后一枚疗伤丹药放入储物袋，抬头看向洛尘，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准备好了吗？”
洛尘点头，与影逸交换了个眼神。三人并肩走向晨光深处，身后是正在缓缓重建的祭坛，身前是通往未知险境的道路。青锋剑的寒光、银铃索的清响、暗影术的幽光交织在一起，在朝阳下拉出三道长长的身影。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一种名为“信任”的种子，正随着晨曦一同破土而出，终将长成庇护三界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