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带着一种主动、凌厉、甚至可以说是霸道的意味。
它与逍遥宗一直以来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近乎于避世的风格，截然不同。
魅影秀眉微蹙，她本能地从稳妥的角度思考：“大师兄，对方是一支完整的掠夺者舰队，盘踞虚空，行踪诡异。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这个俘虏的记忆。贸然出击，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太冒险了。逍遥宗的根基在这里，师尊也在这里。一旦他们主力尽出，在外面遭遇不测，宗门怎么办？
“我同意大师兄的看法。”李剑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眼中的光芒，却亮得惊人。她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指甲，那动作，像是在擦拭一柄无形的剑，“核桃，是不会自己滚到锤子底下的。等着他们打上门来，我们就失去了先手。那不叫稳妥，叫愚蠢。”
药无尘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镜片上仿佛闪过一串串由丹方和毒方组成的数据流。他以一种研究者的口吻分析道：“我计算过。以这个斥候‘鬼影’的实力和他对舰队的描述来看，这支舰队的综合实力，至少是我们目前核心战力的十倍以上。硬碰硬，胜算不足一成。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艺术，是不讲逻辑的。战争，为什么不能是一场盛大的行为艺术呢？如果从这个角度切入，我们的胜算，是百分之百。”
秦无涯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师弟师妹们，已经真正将“砸核桃”理论，融入了自己的道心。他们不再是按部就班的修士，而是一个个敢于掀翻棋盘的破局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带着一阵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是凌绝。
他手里捧着那本已经快要被他盘出包浆的《师祖安眠观察日志》，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神圣的光辉。
“各位师叔伯！最新神谕！最新神谕啊！”凌绝气喘吁吁，但声音却洪亮无比，充满了传教士般的热情。
秦无涯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郑重。
凌绝，如今在宗门内的地位，非常特殊。他几乎成了师尊的“代言人”，他记录下的每一句梦话，都会被核心弟子们奉为圭臬，反复研究，并以此为基础，制定出宗门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师侄，莫急。师尊又有何指示？”秦无涯沉声问道。
“效率！”凌绝激动地将玉册翻到最新的一页，那两个字，被他用神念描绘得龙飞凤舞，金光闪闪，几乎要从册子上跳出来。
“就在刚才，师祖他老人家在梦中，点评他所创造的，一种名为‘恒星酥’的无上神食时，发出了来自大道本源的感叹——‘这……才是效率啊……’！”
效率？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秦无涯四人。
如果说，“砸核桃”是方法论，那么，“效率”就是指导思想！是凌驾于方法论之上的，更高维度的战略纲领！
他们之前还在讨论是“打”还是“守”，还在计算那可笑的“胜率”。
格局，小了！
师尊他老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真正在意的，是如何以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
摧毁一支舰队，算什么？那只是单纯的破坏，是最低级的“效率”。
真正的“效率”，是像师尊梦中那样，把一颗毫无价值的恒星，变成一颗蕴含着无上能量精华的“恒星酥”！
是变废为宝！是资源再利用！
秦无涯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急促。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我懂了。”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醍醐灌顶后的通透与决然，“我们的目标，不是出征，也不是防守。我们的目标，是……收购。”
“收购？”魅影愣了一下。
“没错。”秦无涯的眼中，闪烁着名为“智慧”的光芒，“那支虚空掠夺者舰队，在别人看来，是威胁，是敌人。但在我们逍遥宗看来，他们，是一笔……尚未开发的，优质资产。”
他看向李剑心：“他们的星舟，是上好的‘顽石’，等着师妹你去‘解体’，去‘砸碎’它们的攻击性和防御性，只保留其最基础的航行功能。”
他又看向药无尘：“他们的船员，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是上好的‘画布’，等着师弟你去泼洒你的‘艺术’，去重塑他们的‘灵魂’。”
再看向魅影：“他们的感官和认知，是一张脆弱的‘网’，等着师妹你去‘撕裂’他们的逻辑，让他们在无尽的荒诞中，主动放弃抵抗。”
最后，他看向自己：“而他们的统领‘秃鹫’，他那套‘掠夺’的逻辑，就是这颗核桃最坚硬的外壳。而我，会亲手，砸碎它。”
这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师尊的“效率学”发挥到了极致。
魅影和药无尘听得是心悦诚服，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师兄，又悟了！
“好！”李剑心抚掌赞叹，言简意赅。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试试那些金属疙瘩，到底有多少种“不合常理”的解体方式了。
“既然方针已定，那我们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尽职调查’。”秦无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经彻底自闭，跪在地上画圈圈的倒霉蛋——鬼影。
这个“优质资产包”的详细信息，还需要从他这里撬出来。
常规的搜魂，太粗暴，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损伤“素材”的完整性。
药无尘心领神会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和善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大师兄，各位，请稍候片刻。我想，这位朋友，可能需要一点小小的‘艺术熏陶’和‘心理疏导’，来帮助他更好地，更主动地，表达自己。”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丹炉，又随手从灵药园里，扯了几株正在唱摇滚的“疯魔草”和几颗正在哭泣的“龙血果”，当场就开始了炼制。
半个时辰后。
一颗通体碧绿，散发着一股“悔恨”与“坦诚”交织的奇异香气的丹药，新鲜出炉。
丹药的表面，还隐隐浮现出一张神父的脸，显得神圣而庄严。
药无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往事不必再提但忍不住不提之真心话大冒险丹”。
他捏开鬼影的嘴，将丹药弹了进去。
起初，鬼影还在拼命挣扎。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了。
他那双原本阴鸷而空洞的眸子，渐渐被一种水汪汪的，充满了无尽委屈和倾诉欲的情感所填满。
“我……我有罪。”鬼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他抱着秦无涯的大腿，鼻涕眼泪抹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