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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翼的观光电梯缓缓下行,巨大的透明玻璃笼将奢华的城市天际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脚下。流光溢彩的霓虹在午后逐渐失去耀眼的锋利,被日光融成一片模糊流动的金红色海洋。紫卿月趴在冰凉的玻璃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外面车流汇成的金色丝线。阿哲如影随形地立在一步之遥的阴影里,西装笔挺,气息全无,如同一尊冰冷雕塑的完美延伸。

“阿哲,”紫卿月忽然转过头,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点跳跃的轻快,眼底映着窗外的流动光影,“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块会跑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她指着远处一座顶部覆盖着巨大弧形玻璃穹顶、在阳光下折射出浓郁焦糖色泽的巨型现代建筑,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好奇。

阿哲的视线随着她纤细的指尖极其短暂地偏移了一瞬。那冰冷无机质的眼眸在焦糖色反光上停留不足半秒,随即如同设定好的归位程序般垂下,目光落在脚下电梯地面拼接缝隙的金属光泽上,如同被磁石吸附。他的嘴唇线条抿得更直,像是紧闭的合金闸门。

“小姐觉得像什么,就是什么。”平板的机械合成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波纹,准确地从那张毫无波动的唇间流出。不是回答,是规避。他把存在感压得更低,仿佛连电梯轿厢里本已稀薄的空气都要回避开来。

紫卿月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嘴角微微撇了撇,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娇俏微恼,又转回身扒在玻璃上。楼下那巨大的奢侈品旗舰店门口旋转喷泉的水柱被阳光折射出细碎的七色光晕,像散落一地的水晶糖霜。

这场景过去的一周里反复上演。由阿哲精准规划路线、绝对肃穆安保“陪同”的购物或城市公园短途散步,如同执行一份设定完美的程序。华服、珠宝、新奇的甜点轮番登场,能短暂照亮她清澈的眼眸,带来一丝雀跃。但阿哲永远像一个活动的黑色屏障,沉默坚硬地隔绝着所有外界真实的触感。没有陌生人的视线能越过他,没有热情的导购小姐能多说一句逾越的话,连广场上鸽群起飞带起的微风,似乎都在靠近她三米之内就被无形吸走。那些璀璨物品带来的短暂新奇感,很快便被这无孔不入、却又了无生气的真空保护圈磨得只剩一层薄薄的亮漆。

回到顶层奢华得如同云端堡垒的公寓,是另一重温柔而绝对的监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落幕的流金溢彩,门内却永远是恒温的洁净空气,永远提前出现的、温度口味正好的甜点下午茶,和傍晚时分雷打不动、推开门走进来,瞬间改变空间磁场的高大男人。

祁景年会带着一身室外沾染的、被昂贵汽车与办公楼空调过滤后残留的、极其淡薄的属于尘世的风和某种更加冷硬的复杂气息踏入门厅。那件熨帖得如同第二层皮肤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脱下搭在衣帽区的立柜上,如同卸下无形的甲胄第一层。他眉宇间带着一天积累下来的、令人无法看透的深沉疲惫,但在目光触及到蜷在沙发深处、捧着一本烫金封面童话书的她时,所有外露的棱角便如同被注入温水般瞬间化开。

他会走过来,高大身躯陷进沙发另一端,也不靠很近,但那片坚实沉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暖墙,无声地笼罩在她四周。他并不总是说话,有时只是安静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扣,似乎在脑海中复盘着什么无声的棋局。她若举着甜品勺子好奇地转头看他,那闭合的眼睫会缓缓掀起一片浓影,深潭般的目光里便只剩下纵容的笑意。

紫灰色的暮霭吞没天边最后一缕赤金流霞,巨大的落地窗变成一片深沉的镜面。套房内自动感应系统悄然启动,将光线精准调到书房所需的冷白恒定亮度。祁景年结束了一个持续两个多小时、全程德语夹杂着偶尔几句简短冰冷英文的远程会议。虚拟屏上复杂的金融数据流暗下去,像沉入黑色的深海。他靠在高背椅中,揉了揉眉心,指尖的力度透着一种揉碎花岗岩般的疲倦。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紧绷未散的金属味。书房连接顶层公寓的门无声滑开。柔和的暖黄光线淌进来一小片,与冷白光域在门槛处形成分明的交界线。

祁景年抬眸。紫卿月不知何时已经抱着那本厚厚的烫金童话集站在光晕的交界处。她没有走近,只是靠在那磨砂玻璃的隔断门框上,微微歪着头看他,清澈的眼底像蒙了一层月光下朦胧的水泽,带着一点点依赖的困惑和小兽般的探询。她刚沐浴过,松松垮垮的白色棉质睡袍裹着纤细的身段,发梢还微潮,几缕湿漉漉的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角。

“景年哥哥……饿不饿?”她声音轻软得像羽毛,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侧脸轮廓上。

疲惫如同被无形的吸尘器从每一寸神经里抽离。祁景年紧蹙的眉宇无声舒展,靠向椅背的姿态也松缓了几分。他没动,只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紫卿月像得到指令的小猫,抱着书,踢踢踏踏踩着软底拖鞋几步走了过来,将自己带着沐浴乳清浅花香的小手塞进他温暖干燥的大手里。祁景年就势收拢五指,轻轻一带,便将那团裹着睡袍、温软馨香的轻巧重量带到了自己坐着的宽敞高背皮椅扶手边。椅子的尺寸足够宽绰。

他顺手抽过她怀里那本烫金沉手的大部头童话,随意搁在书桌空处。她微凉发丝蹭过他敞了一颗扣子的灰色羊绒衫领口裸露出来的一小块温热的颈窝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凉痒酥麻感。

祁景年没去看书桌上的文件堆,只是身体微侧,将她安置得更稳当一点,让她能倚靠着椅子宽厚的皮质扶手。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她仰起的小脸上。刚结束高强度工作后的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如同电路板断电后短暂的金属碎光,尚未完全褪尽。但那望向她的视线深处,已如同冰层裂开后涌出的暖流,带着难以言喻的浓稠暖意。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我们月儿。”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刚刚过度使用的微哑,却是完全的放松。他探手,按了按书桌侧面某个感应区域。几乎就在信号亮起的瞬间,门外便响起了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间隔精准得如同秒针跳动。

一名穿着极其规整燕尾服、姿态完美得像宫廷油画里走出的老管家,无声推开一条门缝,恭敬垂首,将一架银质的四层餐车稳稳地推至书桌前光线柔和的区域。餐车上并无复杂的碗碟,只有一只巨大的、白瓷深盘,里面盛着热气袅袅、金黄焦酥的西班牙海鲜饭。米饭中埋着硕大饱满的虎虾,青口贝如同刚撬开的湿润珍珠,煎得金黄的扇贝柱边缘微翘,浓郁的红花与蒜香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书房的空气。另一只水晶小盏里,码着几块裹着醇厚巧克力淋面、点缀着金箔的松露慕斯。

“傅先生那边……刚发了邀请过来。” 管家低垂着眼,声音平稳恭敬,却巧妙地停顿了一瞬,似乎在观察主人的神色,“说是……凑巧得了瓶好酒……想请先生和……小姐赏光。”后面那个停顿微妙地加重了“小姐”二字的语气。

紫卿月原本亮晶晶看着食物的眼睛瞬间扑扇了一下。邀请?傅子裕?上次那个在赌场眼镜片后面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的斯文男人?脑海里瞬间掠过包厢里自己被按在怀里羞窘万分的画面,还有秦聿那声炸雷般的“操”,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个深吻结束时让人灵魂出窍的死寂……

她本能地就想缩肩往后躲。

“想去么?”低沉温缓的声音从头顶罩下。祁景年垂眸看着她瞬间纠结微皱、又泛起粉红的小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点亮了某种兴致的光芒。那只环在她后腰附近的大手安抚性地抬起,带着不容闪避的力道轻轻托住了她本能后仰的下巴尖,指尖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那软嫩的脸颊肉。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锁着她眼底细微的变化,语气是纯粹征求她意愿的姿态,但无形中却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不用管他们。”他补充了一句,低沉的声音里蕴含着轻易就能让那几个人俯首帖耳的力量,“你想去,就去。不想,我回绝掉。”

想!当然有那么一点点想……她咬着下唇的软肉,心底深处那点隐秘的好奇心和跃跃欲试被他的话精准地挠了一下。上次那么……那么惊天动地……这次,他们会怎么看自己?景年哥哥又会……怎么护着她?

但“不去”两个字,带着躲回安全壳的自欺欺人,却又那么怯懦地黏在舌根上,徘徊不散。她怕那几道能看穿人心的目光,更怕……自己再次在众人面前被看得手足无措……尤其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抬起水润润的眼,犹豫和挣扎在眸中无声流转:“那……去了的话……他们还……”她声音越来越小,“还……那样说话吗……” 最后几个字细如蚊蚋,带着羞耻的颤音,小脸涨得通红,身体不自觉更紧密地、如同寻求屏障般往他坚实的身躯方向贴靠。

祁景年喉间滚出一声沉沉的低笑,胸腔随那笑声震动着贴紧她的手臂。看着这团依偎在自己身边,脸蛋红扑扑、眼底又带着遮掩不住期待好奇的小东西,一种深不见底的餍足和掌控的快意无声流淌。

“傻月儿,”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转而用指骨关节蹭了蹭她光滑饱满的额头,动作带着无尽的爱怜与笃定,“这次,他们不敢。”

他抬起眼,眸光重新落向门口垂首静立的管家,那双眼睛在一瞬间恢复了惯常的、俯瞰棋局的沉静威严。再开口时,声音不高,却如重石落入水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复傅子裕,时间和地点定好发过来。”

管家精准的鞠躬如同设定好角度的折尺,无声而迅速地带着餐车退出书房,门合拢。

封闭空间重新只剩两人。顶级海盐香蒜与红花藏红花霸道馥郁的海洋气味在室内沉浮。祁景年没再关注食物的香气,他微微偏头,下巴几乎要抵上她沐浴后蓬松柔软的发顶。

“这回……”他压低的声音带着灼人的气流,钻进她敏感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小石子,沉沉落下,“我们月儿是正牌‘女朋友’……懂吗?”

云湖顶级日料“岚庭”的庭院造景极尽枯山水禅意。夜色被精准剪裁,只留恰到好处的昏黄灯影勾勒飞石路径与枯枝虬桠。竹筒清水滴落石盂的“笃”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幽深的“忘川”包间内,光影被精心调校,暧昧温煦地流淌在黑色铁梨木桌面和素白骨瓷器皿上。

空气中除了清酒、山葵与顶级油脂碰撞的淡雅气息外,还浮动着一种更加微妙、被强行克制住的紧张与暗涌的好奇。

祁景年坐在面朝庭院主景的宽大坐席中央。他今日没再穿着象征绝对掌控的挺括西装,一件质地垂坠的深灰羊绒开衫衬得身形肩宽腰紧,里面是同色系的立领薄款打底,解开顶端两颗纽扣,露出一段清晰冷厉的喉结线条与锁骨凹陷。姿态从容松弛,一手端着澄澈冰润的清酒瓷杯,另一只修长的手却在桌下——极其自然地搁在身边紫卿月盘膝而坐、被丝质长裙覆盖的大腿外侧。那掌心隔着两层薄薄的细腻布料,稳稳覆盖着她腿侧温软的曲线弧度,无声宣示着不容置疑的亲密与所有权。他的目光只扫过桌上的冷盘与面前一小份刺身,深潭般的眼底无波无澜。

紫卿月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在暖光下几乎能看到莹润脖颈上细微的光泽。那身裁剪独特的水墨风染绘渐变真丝长裙包裹着她,似夜色中流淌的静谧星河,愈发衬得她肤光胜雪,明艳不可方物。她的眼神带着点紧张与好奇的怯意,不时地在桌面精美的器皿、眼前冒着冷气的鲔鱼中腹、以及对面的三个人脸上快速扫过,但每当感觉到自己腿侧那沉稳如山的掌温时,紧绷的肩线就会悄悄地放松一分。

“啧,”秦聿的声音带着刻意拖长的调侃,终于打破了这沉默到令人坐立难安的场面。他斜靠着身后的靠垫,翘起二郎腿,姿态是几人中唯一一个显露出松弛不羁的。他用冰凉的清酒杯底敲了敲桌面,眼神毫不掩饰地在中央两人身上打着转,嘴角裂开一抹“早知今日”的促狭笑意,“老祁啊老祁,上次我就说!那叫什么……‘小兔子’妹妹?我就说你丫眼神不对!现在好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巨大的成就感,“妹妹变女朋友了!闷声不响吃了个惊天大瓜!我秦某人这眼光毒啊!”

“是‘变’吗?”江斯宴温润的嗓音带着笑,却不认同,他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祁景年,那笑容是惯常的温雅面具,但在温润表面下,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早已看穿的清明精光,“斯宴我看啊……‘妹妹’一直都是……”他的语调略微一顿,目光最终落在祁景年搁在女孩腿上的那只手上,声音微微压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深意,“……景年私心里的……‘女朋友’吧?不过是以前某些人……藏得太深罢了。”他端起杯子,朝祁景年举了举,带着温和的揶揄。

傅子裕没说话。他端坐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无声地滑过对面那个被祁景年半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捏着筷子却迟迟不敢去夹近在咫尺、花纹漂亮的鲔鱼中腹,眼神里有紧张有好奇,唯独没有上次那深吻后的破碎与惊惶。他扶了一下眼镜,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他端起温得恰到好处的清酒,隔着氤氲的香气看向祁景年,声音沉稳,话却是冲着紫卿月说:“卿月小姐不必拘束。傅某托大说一句,在座都是你景年哥哥相识多年的朋友……”他微微一顿,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情绪,语气却带上了几分难得的亲和,“今天这顿饭,就是替某人……庆祝藏了二十多年的宝贝,终于舍得拿出来见光了。”他将杯中之酒微微倾洒在桌面,“敬……月出。”

“小月亮来,别理他们酸!”秦聿豪迈地一挥胳膊,直接拿起他那边的公筷,伸长了胳膊,精准地夹起一块纹理如霜雪、泛着诱人粉色光泽的最顶级的蓝鳍金枪鱼大腹,“尝尝这个!这可是今天新到的!” 筷子尖稳稳地落在紫卿月面前那方洁白的碟子里,鱼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油润光泽。

祁景年的目光终于从碟子里那一片薄雪似的大腹刺身上抬了起来,深眸扫过秦聿那笑嘻嘻的脸,平静无波地开口,却让秦聿伸着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她今天不想吃这么油的。” 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他将紫卿月面前的小碟子往边上移了半分。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了那双属于紫卿月的、纤细的镶银乌木筷子。他动作平稳优雅,目光在她面前那浅碟里几片更浅淡、如樱花般细腻粉嫩的中腹上扫过。

“尝尝这个。”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度。筷子尖端稳稳地夹起一片色泽如同朝霞浸润过、脂肪纹理细腻如同霜糖花般的金枪鱼中腹。那片最顶级的刺身尖端仿佛还凝着一丝从冰块上带来的、清冷的白气。

他将夹着那片冰凉刺身的筷子,极其自然地向她微启的双唇递去。那姿态从容如同做过千百次,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袒露无遗的亲密宠溺。筷子尖精准地悬停在距离她唇边不足一厘米处,甚至能感受到那凝在鱼肉边缘的冷气吹拂到她微微湿润的唇瓣上。

这动作来得太直接,太理直气壮。紫卿月脸颊瞬间烧起漫天红霞,连耳朵尖都红透,下意识地就想把脸埋下去。然而,下巴却被从下方伸过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是祁景年空出的那只手。他用了点力,不算粗鲁,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道,托住她的下巴尖,让她不能低头逃避。那温热的指腹贴着她的下颌软肉,带来一股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暖麻。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清酒的冰气在杯壁缓慢晕开。

祁景年的目光却依然沉静如水地回视着秦聿那充满震撼、正逐渐转变为巨大揶揄和幸灾乐祸的脸。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像是对这种震撼的无声回应,带着一丝睥睨和一丝“我乐意”的淡然,像是在说:你有意见?

对面,秦聿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进面前那份刺身里,眼神在祁景年喂食的动作和他那副理所当然的“你管我”的表情之间来回切换,一副“我靠你他妈还能这样??”的见了鬼的表情。

旁边传来江斯宴极其细微、宛如被口水呛到的闷咳声。傅子裕再次无声地端起酒杯,金丝眼镜完全无法遮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与了然失笑的光芒。

“乖。”祁景年却似乎完全无视了对面三人快要崩塌的眼神和表情。他的目光重新落到紫卿月那因极度羞窘而微微颤动的眼睫上,声音压低得如同耳语,带着哄劝,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量,“张嘴。”

唇瓣微凉地被那片柔滑冰凉、如同凝结霜花的顶级金枪鱼中腹触碰到。清冷的油脂气息混合着海洋的鲜甜瞬间钻入鼻尖。紫卿月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像是被那充满磁性的低语和指下的温热牵引着,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唇。

那片冰凉细腻的鱼生被轻轻推入。入口即化的极致鲜美瞬间炸开。

祁景年的目光始终沉沉地落在她被冰得一个激灵、随后露出微微惊异又满足神色的脸上。他看着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鲜甜。那只依旧托着她小巧下巴的手,指腹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极其自然地在她细腻滑嫩的下颌线条上揉了揉。仿佛只是拂去一点不存在的食物碎屑,又像是某种更亲密无间的标记。

“好吃吗?”他垂眸看她,声音里染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被夜色融化的沙哑暖意。

紫卿月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眸,里面像是浸了月光和鲜露,带着点刚被喂食的懵懂和残留的羞涩,用力点点头,脸颊还飞着红云:“好……甜……” 声音轻软含混,被嘴里的鲜美堵得模模糊糊。

“噗——!!咳咳咳咳咳!!!!”

秦聿被这惊世骇俗的回答彻底刺激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喷了半口清酒!猛烈咳嗽着,一边笑一边捶胸顿足,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操老祁!!!你家小兔子……是管顶级金枪鱼刺身叫甜的吧?!怪不得你这老狐狸藏了这么多年!这审美……这……哈哈哈哈哈!绝了!”

江斯宴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崩塌,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强忍着笑意,连忙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掩饰性地擦拭被酒液沾了一点的桌面边缘,肩膀却在微微耸动。

只有傅子裕,终于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似无奈又似荒谬解气的低笑声,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酒杯重重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清酒滑过喉咙,压下了翻腾的戏谑。

包厢内瞬间从方才那令人窒息的隐秘紧张中挣脱出来,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爽朗又带着巨大调侃意味的笑声和秦聿毫不遮掩的粗口揶揄。那笑声冲散了尴尬,也冲开了隔阂。气氛在极度的诧异和戏谑中达到了某种古怪却热烈的和谐点。

紫卿月听着那响亮的笑声和自己说错话的懊恼羞涩,小脸红得要滴血,本能地就想把自己埋进祁景年的臂弯里。

祁景年嘴角那抹弧度在众人哄笑中反而加深了几分。没有丝毫不悦,眼底甚至流淌着一种“我的宝贝就是如此独特”的宠溺和满足。他没有阻止那几乎要钻进他怀里、如同寻求屏障的鸵鸟般的小动作,反而顺势收紧手臂,将人更密实地圈进自己怀间那片安全领域。

幽深的目光在包间内扫视一圈,将在场的每一个人——笑得几乎捶桌的秦聿,闷笑擦拭桌角的江斯宴,摇头饮酒的傅子裕,还有怀里那个羞得耳朵都红透、却又在偷偷揪着他羊绒衫衣角、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东西——全都无声地纳入眼底深处。

那只方才夹过刺身、此刻已变得温热些的筷子被他轻轻搁在白瓷筷架上,杯中的清酒在冰桶旁重新蓄满了剔透的液体。他端起自己的青瓷酒杯,手腕微抬,沉稳的杯壁在温煦灯影下泛着冰冷湿润的光泽。他没有开口邀请,只是深邃的眼眸在杯中晃动的液体表面停留片刻,随后微微抬起,目光越过杯沿,如同无声的指令扫过对面几双各怀心思、此刻都被他怀中那团粉色晕染笑意吸引了注意力的眼睛。

无需多言。

傅子裕眼底的笑意敛了半分,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精睿,不动声色地举杯。江斯宴温和的笑意重新沉淀到眼底深处,动作自然地随行。连笑得差点岔气的秦聿也强行憋回半口气,龇牙咧嘴地抓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眼神里全是“行!你牛逼!你老小子真他妈会”的服气。

杯壁无声碰撞的瞬间,清脆声响如同落玉,敲碎了最后一丝无形的壁垒,也宣告着今晚这场“见光宴”真正开启。祁景年将那杯沿浸着冷冽清酒香气和灯光的瓷杯送到唇边,却没有立刻饮下。他的视线垂落,极快地在那张正努力把自己往他怀里更深处藏、只露出绯红耳尖和一小片光洁额头的侧颜上掠过。深潭般的眼底深处,无声漾开一圈只有自己能懂的笑意涟漪。

“叮。” 杯口发出极细微的轻响。

“岚庭”那扇沉重的、几乎吸收所有声音的隔音包厢门在身后合拢。门外走廊是另一种经过精密调校的寂静,脚步落在厚实地毯上发不出丝毫回响。

祁景年臂弯里依旧搂着紫卿月。不同于进门时的紧绷微怯,她现在几乎是半依赖地依偎在他臂弯的线条里,浑身散发着一种卸下些压力后微醺的松弛,眼角眉梢被刚才那些笑声和顶级清酒的后劲染着晕润的粉意。深灰色羊绒开衫带着他沉稳的体温和独特的气息,如同最安全的堡垒。

等候在厚重门廊阴影处的阿哲无声上前一步,精准地卡在祁景年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目光低垂,只落在前方几步之外光洁的大理石纹理上。

专用电梯安静地停靠在这一层。无声的光门滑开又合拢。封闭空间四壁是深色单面镜。祁景年侧身,将臂弯里那团柔软温热更安稳地纳入电梯厢靠里的角落。紫卿月的后背抵着冰凉剔透的镜面,面前是他宽阔的胸膛带来的温热压力。封闭空间加速下落带来的微失重感让酒意上涌的她下意识地寻求支撑,小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他开衫前襟的羊绒布料。

他垂眸。巨大观景电梯外,整个城市的灿金霓虹与暗蓝苍穹在高速下降中扭曲成绚烂的光弧飞速流动上升。迷离变幻的光线透过观景玻璃,不断在他和她身上流动、切割、跳跃,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和纤软的身形。那飞速流动的光如同万花筒中倾泻而出的火流星。

电梯下坠带来的风压拂动她微散在颊边的发丝。一种微小的晕眩感随着城市的流光旋转攀升。紫卿月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他羊绒开衫的衣襟深处,鼻尖贪婪地汲取那里熟悉的稳定气息。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无声地覆盖在了她紧抓衣襟的小手上,指骨强硬却又带着抚慰的力道,将那只冰凉微抖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站稳点。”低沉的声音贴近她的发顶,带着气流拂过,“小醉猫。”

那气息拂过敏感的耳骨,带着戏谑的温存和清酒残余的、清冽干净的诱惑感。紫卿月抓着衣襟的小手在包裹下反而收得更紧,脸蛋更深地埋进他前胸。他开衫柔软的纹理摩擦着鼻尖,带来熟悉的、深层次的安心感,驱散了最后一点失重的迷眩。她像终于归巢的幼兽,彻底安分地蜷缩在这方温热堡垒里,长睫在光晕流动中缓缓垂下,呼吸变得绵长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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