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里还飘着断续的药香，付天捏着丹炉耳的手指微动，将最后一缕丹火压灭。青石案上的锦盒泛着柔光，他推到李云飞面前时，竹帘外的山风恰好卷起几片落叶。
\"这枚筑基丹，我托人在青岚城拍卖行留意了半月。\"付天指尖敲了敲盒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炼气九层已卡了三年，再拖下去...\"
李云飞的手指在膝头蜷了蜷。锦盒里的丹香像活物般钻进来，勾得他丹田一阵悸动。但他终究只是将木簪重新别好散乱的发丝，起身时腰脊挺得笔直：\"多谢付师好意，只是弟子想去东域走走。\"
\"东域？\"付天眉头蹙起，丹房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那里妖兽横行，散修比厉鬼还凶，你...\"
\"正因如此才该去。\"李云飞打断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里轻轻晃动，\"弟子修的是剑修，总不能靠着师长的筑基丹筑出个空壳子。前几日山下镇子里，王铁匠用三年血汗钱给儿子买了柄锈剑，说'好钢要经烈火，好剑要见血光'，弟子觉得有理。\"
付天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那里面有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沉默地将锦盒收起，从抽屉里摸出块布满裂纹的玉简：\"这是我早年在断魂崖得的残缺剑谱，或许用得上。记住，筑基丹可以买，但道心买不来。\"
李云飞接过玉简时，指腹触到付天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炼丹留下的印记。他忽然深深躬身，木簪磕在青石地面发出轻响：\"弟子此去，定不负所托。\"
山风卷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径尽头，付天拿起锦盒放在鼻下轻嗅，丹香里似乎还混着少年人衣料上的皂角味。他忽然笑了，将丹盒锁进玉柜最深处，转身重新燃起了丹火。炉中升腾的青烟里，隐约映出二十年前，那个背着旧剑匣独自下山的自己。
秋意渐浓，桂花山漫山金桂飘香。李云飞已离山历练多日，李长风望着空荡荡的演武场，心中颇有感触。他深知自身修为需静心沉淀，遂决定闭关潜心修炼。
翌日清晨，李长风将自己关入后山静室，嘱咐众人若无要事不得打扰。吴剑与青语则留在前山打理事务，吴剑每日巡视山门，处理外务，青语则细心照料药田，整理典籍。二人分工明确，将桂花山打理得井井有条。山中虽少了往日的热闹，却多了一份沉静，静待李长风出关，也盼着李云飞历练归来。
浅浅有了身孕的消息，像春日里第一缕暖阳，让付家上下都浸润在喜悦之中。付天每日从铺子里回来，总要先小心翼翼地扶着浅浅坐下，手掌轻轻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连带着说话都比往日柔和了几分，生怕声音大了惊着她。付紫珏更是高兴得整日围着浅浅转，一会儿端来亲手炖的燕窝，一会儿又拿来新做的酸梅蜜饯，嘴里不停念叨着要给未来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准备些什么。
可浅浅自己却依旧如常，晨起依旧是先去后园查看菜畦，那几株新栽的黄瓜苗正是需要悉心照料的时候。她蹲下身，动作比往日慢了些，却依旧仔细地拨开叶片查看是否有害虫，指尖触碰到带着露水的嫩叶，脸上是满足的浅笑。白日里，她也不歇着，坐在窗前绣那幅早就开始的百子图，丝线在她手中灵活地穿梭，一针一线都透着平和与期待。付天劝过几次，让她多歇息，浅浅只是笑着摇头：“整日歇着反倒筋骨懒了，这些活计不累，做着心里也踏实。”
午后阳光正好，浅浅搬了张竹椅坐在院里，一边择着菜，一边听紫珏叽叽喳喳地说着街坊趣事。偶尔抬手捶捶腰，那动作自然得很，仿佛腹中的新生命只是让她多了一份甜蜜的牵挂，却并未改变她素来的从容与勤劳。付天从屋里出来，看着阳光下浅浅恬静的侧脸，还有她手边那一小篮已经择好的翠绿青菜，眼中满是温柔。他知道浅浅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劝，只是默默走上前，替她挡了些阳光，心里想着，这样安稳的日子，真好。
浅浅怀孕后，胃口一天比一天好。这天晚饭，婆婆特意炖了两个酱色浓郁的大肘子，还炒了几碟爽口小菜。浅浅刚坐下，眼睛就亮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肘子，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她吃得满嘴流油，却依旧保持着孕妇的从容。
婆婆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嘴上说着“慢点吃”，手里却不停给她夹菜。浅浅一边点头，一边又夹起一大块肘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第一个肘子吃完了。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向第二个肘子，婆婆见状，赶紧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没事，还有一个，不够妈再给你做。”
浅浅笑了笑，拿起第二个肘子继续吃。这肘子炖得软烂，轻轻一抿肉就下来了，她吃得香甜，不一会儿，第二个肘子也见了底。婆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要是换做以前，浅浅一顿饭最多吃小半碗米饭，如今两个大肘子下肚，竟然还能再吃一碗米饭和几碟小菜。
吃完后，浅浅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婆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能吃就好，能吃就好，这下好了，两个大胖小子都能养得白白胖胖的！”浅浅听了，脸上泛起红晕，心里却甜滋滋的。
晨曦微露时，付天已将药汁熬得温热。浅浅蜷在锦被里，小脸因昨夜的咳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轻手轻脚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眉峰又锁紧几分。
庶务殿的青石板路上落着昨夜的霜，付天拢了拢单薄的外袍加快脚步。殿内比往日喧闹得多，几个账房先生正拨着算盘核对药材清单，墙角堆着新到的云苓与当归，药香混着松烟墨味漫在空气中。
\"付天来了？快把这批凝血草搬到东厢房，陈长老等着入药。\"管事见他进来，扬声招呼道。
付天应着上前，粗布袖口被草叶染了些绿痕。他瞥见账房先生手边摊开的账本，上面\"铁矿精米\"的字样旁画着朱砂勾，那是往日里绝不会出现在付家账目的东西。
\"听说了吗？三日前家主带人奇袭了黑风谷的商队，截下二十车灵米。\"
\"何止！西市的药材行也松了口，说是愿意偷偷给咱们供货——天武宗总不能把所有商户都逼死。\"
两个学徒搬着矿石从旁经过，低声议论传入付天耳中。他望着院中那棵半枯的老槐树，枝头竟不知何时冒出几点嫩绿新芽。
昨夜他去给浅浅煎药时，听见父亲与几位长老在书房议事，提到付霸珉的名字时，素来凝重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丝松动。那位常年驻守边境的二叔，竟真的从铁板一块的封锁线上硬生生凿开了缺口。
付天将最后一包凝血草码好，额角渗出薄汗。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照得殿内尘埃飞舞，也照亮了每个人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只能困守宅院等待枯萎的藤蔓了。
紫德界东北部，付家阵法的威名如日中天。各宗各派、大小家族皆以能请到付家阵法师为荣，七成势力的护山大阵、密室禁制乃至修炼洞府，都烙印着付家独有的阵纹印记。每日天未亮，付家府邸外便排起长队，来者皆是各势力的管事或长老，恭敬地捧着拜帖与厚礼，静候传唤。
紫檀木盒中装着千年灵玉，锦缎包裹的是上品灵石，更有甚者抬来整箱的珍稀矿脉样本。付家四位首席阵法师终年在外奔波，入门弟子也需轮值处理加急订单，连护院都能随口报出\"聚灵阵需三百上品灵石杀阵定金先付半数\"的行价。后院库房早已堆满各式资源，亮晶晶的灵石小山般垒至屋梁，炼丹材料与炼器矿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账房先生每日拨动算珠的手都在颤抖。
那些曾与付家平起平坐的势力，如今送礼时需躬身行礼；偏远小族为求一张基础阵图，不惜抵押祖传秘宝。付家子弟行走在外，腰间的\"付\"字令牌便是最好的通行证，连城主府议事都要给足三分颜面。当第七位阵法师晋升宗师时，付家库房深处，堆积如山的资源已足够再培养十位同阶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