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天瘫在沙发上，望着满地散落的积木和绘本，深深叹了口气。三年来，他的黑眼圈就没消退过，衬衫上永远沾着不明污渍，手机相册里百分之九十是闺女的照片和视频。
上个月半夜发烧，他抱着四十斤的小家伙在急诊室走廊来回踱步，直到天亮才等到医生。昨天陪玩角色扮演，他穿着公主裙跳了半小时芭蕾舞，引来闺女咯咯直笑。刚想喘口气，小家伙又举着蜡笔爬过来：\"爸爸，画小猫咪！\"
可每当女儿用软糯的声音喊\"爸爸\"，把温热的小脸蛋贴在他脸上，或者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最棒\"时，付天觉得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此刻小姑娘正抱着他的脖子，把一颗糖塞进他嘴里：\"爸爸吃糖，不辛苦。\"付天含着糖，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低头亲了亲女儿毛茸茸的头顶，笑着叹了口气：\"这小祖宗，真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啊。\"
午后的族地庭院里，暖融融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两岁的付紫珏穿着一身鹅黄短褂，本该在嬷嬷怀里午睡的她，却像颗不安分的豆子，扭着身子从竹椅上滑下来，摇摇晃晃地冲向那棵老槐树下打盹的灵猴。
那灵猴是族里养了多年的老伙计，平日里温驯，此刻正蜷着身子挠痒。谁也没留意，这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竟猫着腰凑近，小手抓住猴毛，像颗小炮弹似的往上一蹿。她动作快得惊人，胖乎乎的小腿蹬着猴背，咿咿呀呀地就爬上了猴颈，小胳膊紧紧搂住了毛茸茸的猴头。
灵猴猛地惊醒，噌地站起身。付紫珏却咯咯笑着拍它耳朵，奶声奶气喊：“驾！马儿跑！”也不知是不是这声“驾”起了作用，灵猴竟真的撒开四蹄，驮着她在庭院里疯跑起来。
“天哪！”正在晾晒衣物的祖母失声尖叫，手里的木盆“哐当”砸在地上。蹲在廊下编竹篮的父亲扔了竹条就追，母亲吓得脸色惨白，捂着心口直跺脚。灵猴跑得跟风似的，小紫珏的鹅黄短褂像团跳动的火苗，她还兴奋地揪着猴耳朵左转右转，惊得廊下的鸡鸭扑棱棱乱飞，石桌上的茶壶都震倒了。
管家爹爹抄起竹扫帚去拦，被灵猴灵巧躲过；几个年轻族人围追堵截，却看着那一人一猴在梅树和假山石之间钻来钻去。直到灵猴蹿到祠堂门前，被门槛绊了个趔趄，父亲才趁机扑上前，一把将笑得满脸通红的付紫珏从猴背上抱下来。
小家伙还在蹬着小腿嚷嚷：“还要骑！还要骑大马！”而一旁的族人们，早已吓得脊背发凉，个个抹着冷汗——这丫头，怕是把整个付家的胆子都长在自己身上了！
暮色四合时，付天站在院中老槐树下，指尖捏着片焦黑的梧桐叶轻轻晃动。墙头上倏地掠起一道橙红影子，带起的风卷着草木清香，稳稳落在他面前三尺外。
那是只比寻常猕猴壮硕近倍的灵猿，火红色的长毛在暮色里泛着暖光，额间一撮银毛随呼吸轻颤。它前爪拢在胸前，朝付天深深俯首，喉间发出低柔的咕噜声，正是小火。
\"老伙计，\"付天声音沙哑，侧身让出身后的小小身影，\"替我照看好她。\"
紫珏攥着父亲衣角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睛先是怯生生盯着那团\"大火球\"，待看清灵猿琥珀色瞳仁里映出的自己，忽然咯咯笑出声，小手张开要去够那蓬松的红毛尾巴。
小火喉间的咕噜声愈发温和，它矮下身，宽厚的脊背稳稳伏在青石板上，尾尖轻巧地卷住紫珏的小布鞋晃了晃。付天将女儿抱上猿背，看着那只布满老茧的猿爪小心翼翼环住孩子腰腹，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
\"去玩吧，别飞太高。\"付天叮嘱的话音未落，小火已驮着紫珏窜上院墙。它并未如往日般纵跃如飞，只是迈着稳健的步子在檐角游走，时而蹲在雕花雀替上摘朵晚香玉，用鼻尖蹭蹭紫珏的小脸逗她笑，时而沿着回廊栏杆慢跑，毛茸茸的尾巴始终护在小主人身侧。
暮色渐浓时，檐角下便只余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和灵猿偶尔发出的低哄声。付天倚着槐树，望着那团跃动的红火与怀里的粉白身影，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只是目光掠过远处沉沉的暮色，指节依旧捏得发白。
付天站在演武场边，看着场中那头身形壮硕的灵猿。它叫小火，一身赤褐色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那是它特殊血脉的体现。肩高近丈，肌肉虬结，每一次挥拳都带着破风之声，显然力量强横无比。作为一阶巅峰的灵猿，寻常妖兽根本不敢靠近它，便是府中豢养的其他灵兽，见了它也要退避三舍。
然而，这份威猛在听到院外传来的清脆童音时，瞬间荡然无存。
“小火！”
那原本还在捶胸低吼的灵猿，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褐色的毛发根根倒竖，却不是发怒，而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它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个扎着双丫髻、穿着鹅黄短褂的小姑娘——付天的宝贝闺女，付灵儿。
方才还睥睨四方的金色兽瞳里，此刻竟盛满了讨好与畏惧，巨大的手掌不安地搓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示弱声，哪里还有半分一阶巅峰灵兽的威风？
付天在一旁看得暗自摇头。这小火，血脉不凡，又经他悉心培养，战力堪比寻常二阶初期修士，寻常子弟见了它都要绕道走。可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的灵猿，唯独对上自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许是灵儿平日里没少“欺负”它，又是揪尾巴又是抢它的灵果，才让这头骄傲的灵猿留下了如此深的“心理阴影”吧。
看着小火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到柱子后面的怂样，付天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午后阳光斜斜地淌进客厅时，付天第无数次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他家这位刚满五岁的小祖宗正把沙发当蹦床，粉色小裙子像朵扑棱棱的花，嘴里还叼着半块芒果干。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付天看着女儿鼓囊囊的腮帮子，忽然就想起了浅浅怀孕时抱着整个西瓜啃的模样。这丫头别的随谁还真说不准，唯独这看见吃的就眼睛发亮的德行，简直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茶几上散落着拆开的海苔、咬了一半的草莓挞，连他刚泡好的柠檬茶都被偷喝了两口，杯沿还沾着圈奶渍——那是她趁他转身拿遥控器时，踩着小板凳够到的。
\"祖宗，你能不能坐下来吃？\"付天试图板起脸，话音未落就见闺女举着包鳕鱼肠爬上电视柜，小短腿一蹬，居然稳稳坐到了机顶盒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嚷嚷：\"爸爸你看！我是小猴子！\"
付天扶额长叹。这精力旺盛得像装了永动机，偏偏味觉还异常灵敏，厨房刚飘出点香味就抱着他大腿喊饿。他有时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双重人格，上一秒还在沙发上翻跟头，下一秒就能安安静静捧着小碗喝粥，连最后一粒米都扒拉得干干净净。
\"随谁不好，偏随了浅浅那吃货基因。\"他嘀咕着，却还是起身去冰箱翻出酸奶，认命地给自家小馋猫准备下午茶加餐。地板上的积木还没收拾，沙发垫也歪歪扭扭，但看着闺女抱着酸奶杯满足地眯起眼，付天忽然觉得这头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