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孤绝,罡风猎猎。
一柄造型诡谲的长刀斜插在墨色石板中央,刀身并非寻常金属色泽,而是泛着流转不定的暗紫色光晕,刀刃处仿佛有星河碎屑在缓缓流淌,刀柄缠绕着几近腐朽的玄色布条,布条末端却又透着鲜活的赤红,像是凝固的血。
石板并非天然生成,表面布满了细密如蛛网的金色纹路,此刻正随着长刀的震颤而逐一亮起,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鳞甲下的眼睛。
那些纹路中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能量,初时细若游丝,触碰到空气便骤然膨胀,化作肉眼可见的彩色光带——时而如燃烧的火焰般赤红,时而如深海暗流般幽蓝,时而又凝成纯粹的白光,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利。
这些能量没有固定的轨迹,却又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在山顶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能量之网。
网的边缘不断扩散,所过之处,原本晴朗的天空以惊人的速度暗沉下来。
先是几缕灰云被吸附而来,很快便汇聚成连绵的乌云,厚重得像是要压垮整座山峰,云层深处不断有电光闪烁,却始终没有雷声,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窒息的嗡鸣,那是能量与大气摩擦产生的声响。
雨不知何时开始落下,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转眼间就成了倾盆之势,雨水并非透明,而是带着淡淡的紫晕,砸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溅起的水花落地后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更诡异的是风,明明雨势狂暴,山顶的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耳边时,竟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呢喃,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脊背发凉,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这天地间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
整座山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与喧嚣的矛盾之中——寂静的是生灵的气息,喧嚣的是能量的咆哮、风雨的怒号,以及那柄长刀仿佛亘古不变的震颤,仿佛它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正通过这种方式,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浓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湿滑的岩石缓缓现身。
他的轮廓在雨幕中先是模糊不清,直到走近几步,那标志性的特征才逐渐清晰——覆盖着深灰色鬃毛的狼兽人躯体肌肉虬结,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碎石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而本该属于狼族的额间,却突兀地耸立着一对螺旋状的暗红色龙角,角尖泛着冷冽的寒光,边缘还残留着几缕未散的黑雾,那是龙兽人独有的印记。
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他那双血红色的瞳孔。
此刻正微微眯起,瞳孔中仿佛燃烧着两簇永不熄灭的暗火,在看到长刀的瞬间,那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怀念,有警惕,更有一丝近乎贪婪的炽热。
“终于快完成了吗……”
魔王欢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期待,混着浓稠的黑暗气息从齿间溢出。
他缓缓抬起右手,狼爪状的指尖在雨雾中泛着冷光,指甲尖锐如刀,却在触碰到自己唇瓣时收敛了所有锋芒。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他用尖锐的指腹划破了下唇,一滴殷红的血珠立刻从伤口渗出,在苍白的唇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没有擦拭,只是垂手向前,任由那滴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
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鲜红的弧线,穿过狂暴的雨幕与能量乱流,精准地落在了长刀的刀柄上。
“仅仅只差最后一步了!”
话音未落,那滴血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瞬间渗入刀柄的木纹中。
下一秒,整柄长刀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原本流转的暗紫色光晕骤然被猩红取代,刀身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石板的束缚腾空而起。
一股比之前强盛百倍的气息从刀身喷涌而出,不再是散乱的光带,而是凝聚成一道笔直的血色光柱,如同擎天巨柱般直冲云霄。
光柱所过之处,乌云被瞬间染成刺目的血红,连倾盆的雨幕都化作了红色的帘幕,天地间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浓稠的血浆,诡异而妖冶。
那些原本向天空扩散的能量此刻尽数倒卷而回,被血色光柱强行吸附,化作一道道红色的能量丝线缠绕在光柱周围,让它变得愈发粗壮、炽烈。
空气中的黑暗能量与长刀的血色力量疯狂交织、碰撞,发出“滋滋”的爆响,连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最后一步的完成而发出痛苦的呻吟。
魔王欢欢站在光柱旁,血红色的瞳孔中映照着这片被染红的天地,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狰狞的笑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长刀中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那股与他血脉相连的悸动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他的躯体——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这柄承载了他无数野心的利刃,就要彻底为他所用了。
“百年了……我终于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了~”
魔王欢欢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愉悦,尾音在血色光柱的嗡鸣中微微上扬,像是在欣赏一曲即将抵达高潮的乐章。
他血红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猩红,狼兽人特有的竖瞳微微收缩,连额间的龙角都因体内翻涌的力量而泛起灼热的温度。
就在这胜利的低语落下的瞬间,周围弥漫的浓雾突然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斧劈开——并非缓缓消散,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姿态被强行撕裂!
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碎石与雨水,五道身影如同破开堤坝的洪流,毫不犹豫地踏足这片被血色浸染的山顶。
为首的弈白一袭人在猩红天地间格外刺眼,他周身萦绕着清冽的剑气,原本温和的眼神此刻冷得像淬了冰,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既熟悉又憎恶的身影。
那股混杂着狼兽人的凶悍、龙兽人的霸道,以及纯粹黑暗的气息,哪怕隔了百年,依旧像烙印般刻在他的骨髓里。
“魔王……”
两个字从弈白齿间挤出,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怒意与决绝,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中凿出。
话音未落,其余四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手持盾牌的枭雨没有丝毫犹豫往前一步,厚重的盾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圈土黄色的防御光晕。
晨雪身形压低,脚尖点地,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锐利如刀。
手握长剑澈殁早已划破手掌,将鲜血在刀面上一涂。
林轩一毫无畏惧,一只手握着刀鞘,一只手握着剑柄,看似破绽百出,实际就是破绽百出。
四人默契地分站四角,与弈白形成合围之势,武器上闪烁的光芒与空中的血色能量撞在一起,迸发出无声的火花。
魔王欢欢缓缓转过头,血红色的瞳孔扫过五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与那抹冷笑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
“哟?脚步挺快啊。”他拖长了语调,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我还以为,要等我彻底完成仪式,我们才会有机会‘叙旧’呢……哼,勇者。”
最后两个字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众人心头。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四人一眼,目光在弈白脸上停留片刻,便又转回去,落在那柄震颤愈发剧烈的长刀上,仿佛眼前的五位勇者,不过是仪式结束前跳出来的几只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