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霸见状，连忙放缓了动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瓮声瓮气地问道：“老人家，你……你这是干啥？”
老婆婆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气势逼人的骑兵，终于鼓足了勇气，将手里的热粥往前递了递，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将……将军……这……这是刚熬好的粥……你们……你们打仗辛苦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信号。
“吱呀——”
“吱呀呀——”
街道两旁所有的房门，在这一刻，全都打开了！
紧接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各自的屋子里涌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提着东西！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一小袋黑乎乎的杂粮面，憨笑着走了出来。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怀里抱着几个还带着热气的窝窝头，身后跟着两个抓着她衣角、怯生生的小孩。
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从路边不知哪个角落里，采来了一捧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高高地举着！
他们就像一股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王霸和他的亲卫们团团围住。
没有兵器，没有杀气。
只有一双双充满感激和期盼的眼睛，和一份份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无比真诚的心意。
王霸彻底愣住了。
他身后的八千铁骑，也全都愣住了。
这些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此刻看着眼前这番景象，一个个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握着刀柄的手，不知不含觉地松开了。
“将军！将军您可算来了啊！”
一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对着王霸深深地作了一揖。
“老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王霸一个大老粗，哪里见过这阵仗，连忙伸手去扶。
那老者却执意不肯起身，老泪纵横地哭诉道：“将军啊！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这飞狐城的老百姓，可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那些天杀的乱兵！他们不是兵！他们就是一群土匪！强盗！”
“他们抢我们的粮食，拆我们的房子烧火取暖！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啊！我们……我们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们给盼来了啊！”
老者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百姓的情绪。
“是啊将军！我家的米缸都被他们搬空了！”
“我爹就因为护着半个馒头，被他们打断了腿啊！”
“呜呜呜……我的儿啊，就是因为饿得受不了，去捡他们掉在地上的干粮，被活活踩死了啊……”
哭诉声，控诉声，响成一片。
王霸听着这些话，那张粗犷的脸上，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
他娘的！
老子是来打仗的，是来砍人的！
怎么……怎么感觉跟来解救受苦受难的亲人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虎吼一声。
“都别哭了！”
声音如同炸雷，瞬间让嘈杂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王霸看着他们，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从旁边一个汉子手里拿过一个黑乎乎的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娘的，这是老子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馒头！”
“哈哈哈哈！”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那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悲伤，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这爽朗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一名士兵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忍不住碰了碰身边的同袍，低声嘀咕道：“哎，兄弟，你说……咱这到底是来收城的，还是来走亲戚的？”
那同袍看着一个正往自己手里塞野花的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管他呢！反正比砍人有意思多了！”
很快，整个飞狐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自发地找来红色的布条，没有布条的，就把自家闺女出嫁时压箱底的红绸子都拿了出来，挂在了城门口，挂在了自家的屋檐下。
一时间，整座饱经战火摧残的城池，竟变得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那位识字的老先生，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找来一块木炭，在一面还算干净的墙壁上，挥毫写下了几个大字。
“韩军至，乱兵逃，百姓安！”
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充满了力量。
王霸骑着马，缓缓走在街道上，看着两边挂起的红绸，看着百姓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墙上那行醒目的大字。
他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大笑！
“痛快！他娘的，真痛快！”
“告诉主公！咱们没费一刀一枪，没伤一兵一卒，反倒给咱们韩家军，赚了个天大的好名声！”
这笑声，比他砍翻一百个敌人时还要畅快，还要淋漓！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舒爽感！
不费一兵一卒，不染一滴血，却让整座城池的百姓，发自内心地拥戴他们，将他们视作救世主！
这比单纯的武力征服，带来的成就感要强烈一万倍！
……
邺城城头。
韩云懒洋洋地躺在逍遥椅上，听着一个又一个传令兵带来的捷报，舒服得差点就要哼出声来。
“报——！主公！王霸将军急报！飞狐城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城中百姓自发挂起红绸，称我韩家军为天降神兵！”
“报——！主公！周仓将军传讯！西边据点守军，未等我军靠近，便已开门投降，并主动献上军械名册，恳请主公收编！”
吴用和陈默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这一切，早在主公的算计之中。
“看看，看看！”
韩云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对着旁边还在努力消化这一切的公孙胜说道。
“什么叫民心所向？这就叫民心所向！”
“打仗，最高级的境界，不是你砍了多少人，占了多少地。而是你人还没到，敌人就先跪了，老百姓就盼着你来了！这叫什么？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公孙胜在一旁听得是连连点头，看向韩云的眼神里，崇拜之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主公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简直比他研究的那些最精密的机关还要复杂，还要神鬼莫测！
韩云正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和属下的崇拜，准备再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时，身体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一股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胸口的位置升起，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是三九寒天里，猛地灌下了一口滚烫的热酒，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嗯？”
韩云愣了一下，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被一丝惊疑所取代。
这感觉……好熟悉！
是聚宝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