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说……他说什么？”
蒯良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说……‘这帮乌合之众，一个个看着人多，真打起来，屁用没有！还想着战后分润功劳？简直是痴心妄妄想！’”
“他还说……‘等打下了韩云，这天下，就是我袁家的！至于他们？哼，能给他们几口饭吃，赏他们几亩薄田，就算是本盟主天大的恩赐了！还想封侯拜将？不配！他们根本不配！’”
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酒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那几个幽州小校和并州亲兵，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到震惊，再到铁青，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说的是真的？”
“袁盟主……当真这么说？”
蒯良“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摆手。
“哎呀！我……我喝多了！胡说的！你们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啊！”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肆，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他那番话，却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妈的！原来他袁肃是这么看我们！”
“乌合之众？老子在边关跟蛮人拼命的时候，他袁肃还在他家后院玩泥巴呢！”
“不配分润？我呸！没有我们这十几路诸侯，他袁肃算个屁的盟主！”
“走！回去告诉将军！这事儿没完！”
愤怒的人群一哄而散，带着这个惊天“秘闻”，冲向了各自的营地。
……
而另一边，徐州大营的巡逻路线上。
两个徐州老兵，正一边走，一边“小声”地交谈着。
“唉，老张，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弟兄们跟着陶大人千里迢迢跑来，连口热乎的肉汤都喝不上，天天啃那发了霉的干粮。”
“可不是嘛！前两天我可亲眼看见了，好几辆大车，拉着西域进贡来的什么……什么波斯地毯，什么夜光杯，全都送进盟主的大帐了！”
“我听说，咱们大人想去讨要一点，赏给咱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结果你猜盟主怎么说？”
“怎么说？”
“盟主说，‘将士们长途跋涉，身心俱疲，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嘿，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呸！他就是舍不得！想把好东西全留给他自己和他那些嫡系！咱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炮灰，就是牲口！”
这段对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边经过的、前来换防的另一路诸侯的巡逻队，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士兵们，脚步明显一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于是，一个新的流言，又诞生了。
“听说了吗？袁盟主把西域进贡的宝贝全私吞了！”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把咱们的粮草都克扣了，咱们吃的都是陈米，他自己营里顿顿都是山珍海味！”
“真的假的？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千真万确！徐州营的兄弟亲眼看到的！”
流言，就像长了翅膀。
一个时辰后，它飞遍了半个大营。
两个时辰后，几乎所有底层的士兵，都在窃窃私语。
三个时辰后，各路诸侯的案头上，都摆上了一份份内容大同小异，但措辞却越来越激烈的密报。
“主公！大事不好！营中流言四起，说袁盟主……说他视我等为草芥，欲独吞战果！”
“主公！将士们怨声载道，都说盟主克扣粮草，私吞珍宝，军心……军心不稳啊！”
一时间，原本还算平静的联军大营，彻底炸开了锅！
那些原本就对袁肃心存芥蒂的诸侯，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一个个在帐中拍着桌子大骂袁肃不仁不义。
而那些原本保持中立，想着跟着混点功劳的诸侯，此刻心里也打起了鼓，看向中军大帐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警惕。
刚刚因为攻下飞狐城而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士气和信任，在这些真假难辨的流言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得粉碎。
整个联军大营，表面上依旧旌旗招展，威武不凡。
可内里，那名为“猜忌”和“怨恨”的毒药，已经开始迅速蔓延，各路诸侯对袁肃的不满，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肉眼可见。
……
翌日清晨。
袁肃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混账！废物！一群饭桶！”
袁肃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十几片竹简碎片，那都是他刚刚派人收集来的、关于营中流言的密报。
“什么叫本盟主视他们为乌合之众？什么叫本盟主独吞战利品？”
“本盟主为了联盟大业，宵衣旰食，呕心沥血！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袁肃气得须发皆张，一脚将旁边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踹飞出去，“哐啷”一声巨响，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站在一旁的贾文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袁肃发泄得差不多了，才躬身道：“主公息怒。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冷静？你让本盟主怎么冷静！”
袁肃指着帐外，那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你听听！你听听外面的动静！往日里这个时辰，各营早就开始操练了，喊杀声震天！可现在呢？死气沉沉！跟死了爹娘一样！”
“将士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看咱们中军大帐的眼神，都跟看仇人似的！这仗还怎么打？啊？”
贾文和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低声道：“主公，流言如水，堵不如疏。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找到源头。”
“源头？”
袁肃冷笑一声。
“这还用找吗？除了孔伷那个老匹夫，还能有谁？他磨洋工在前，现在又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无非就是想保存实力，逼本盟主低头！”
“主公！”
贾文和摇了摇头。
“孔伷虽有嫌疑，但他一人，绝无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间，让流言传遍整个大营。这背后，必然还有推手。”
“推手？”
袁肃眉头紧锁，脑海里闪过几张老谋深算的面孔。
“没错！”
“还有刘表和陶谦那两个老狐狸！昨日让他们出兵，一个说拉肚子，一个说脚疼！肯定是他们！”
“本盟主这就传令，让他们滚过来见我！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了！”
贾文和张了张嘴，想劝阻主公不要如此冲动，但看到袁肃那双喷火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此刻的袁肃，就像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谁劝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