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士兵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小声嘟囔道：“王哥，我……我就是饿啊……你听，我这肚子，叫得比那戏台上的鼓还响……”
“谁不饿？”
被称作王哥的老兵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城砖上，只觉得浑身发软。
“大人说了，这是在跟那韩云比拼消耗，只要咱们能撑住，他自己就退了。”
“撑？怎么撑啊？”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一丝嘲讽。
“咱们在这儿啃着冷风喝稀粥，人家在城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他娘的叫比拼消耗？这叫单方面受虐！”
“你小子小声点！想死啊！”
王哥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呵斥。
“怕什么？”
那士兵冷笑一声。
“白天城里闹成那样，死了多少人？咱们亲眼看着那些官差对自己人动手，现在还有谁是傻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却也更加清晰地传到了周围几个士兵的耳朵里。
“我可听说了，人家韩家军，顿顿都有肉吃！跟着韩爷，不仅不用交税，还能分田地！”
“再看看咱们？为了给孙大人守这破城，连家里的口粮都被‘征’走了，婆娘孩子在家都快饿死了！咱们图个啥啊？”
这番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听到这话的士兵，全都沉默了。
是啊！
图个啥啊？
他们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可现在呢？
国没保住，家也快没了！
他们守的，真的是自己的家园吗？
还是孙传庭一个人的官位和颜面？
而那个所谓的“反贼”韩云，反倒像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们的信念，开始一点一点地崩塌。
“咕噜噜……”
一阵更加响亮的肚子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不知是谁，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地往地上一顿，红着眼睛低吼道：“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老子当兵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在这儿活活饿死！”
“就是！与其在这儿等死，还不如……”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与其在这儿给孙传庭当炮灰，还不如……出城去，投奔那位能让他们吃饱饭的韩爷！
一时间，城楼之上，原本还算稳固的军心，彻底乱了！
士兵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一股名为“哗变”的阴云，正迅速笼罩在东郡的上空。
巡逻的军官看到了这一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的肚子，叫得比谁都响！
他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完了。
这仗，没法打了。
人心，已经不在他们这边了。
城外的喧嚣与城内的死寂，形成了最刺耳，也最讽刺的对比。
韩云端着一杯葡萄酒，懒洋洋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东郡城。
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清晰地看到城楼上那些东郡守军的动静。
呵，动静？
那还能叫动静吗？
简直比他家后院里晒太阳的老猫还要懒散！
一个个东倒西歪，站没站相，手里的长枪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更像是根烧火棍，被他们有气无力地拄在地上。
巡逻的队伍，脚步虚浮，拖拖拉拉，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哪里还有半点精锐之师的模样？
甚至，韩云还看到了几个士兵，因为站位的问题，互相推搡了起来，虽然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骂什么，但看那架势，分明是在为了一块能更好地躲避寒风的墙角而大打出手。
韩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火候……差不多了啊。”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曳，映照出他那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
这攻心之策，就像是文火慢炖。
火候不到，肉不烂，汤不香。
可一旦火候到了，那骨头都能给你炖得酥烂入味！
现在，东郡城里这锅“人肉汤”，显然已经到了即将出锅的时刻！
“主公！”
王霸和吴用快步走了过来。
王霸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现在一闻到肉味就浑身难受，不是馋的，是憋的！
“主公，弟兄们都吃饱喝足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城楼上那些孙子，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咱们这时候要是来一轮‘大家伙’，保证能把他们的屎都给吓出来！”
吴用虽然没说话，但也是手持羽扇，目光灼灼地看着韩云，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令。
主公这番“攻心大戏”唱得是惊天动地，可戏总有唱完的时候，最后，终究还是要靠雷霆手段来收尾！
“不急。”
韩云慢悠悠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放在一旁，然后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抬眼望向城头，那眼神，就像是猫在戏耍爪下的老鼠。
“王霸，你觉得，对付一群快要饿死的人，用什么东西砸他们，最能让他们崩溃？”
“啊？”
王霸一愣，想都没想就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用咱们的‘大家伙’！一炮轰过去，管他饿不饿死，直接送他上西天！”
韩云闻言，嫌弃地撇了撇嘴。
“粗鄙！”
“本主公是那种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莽夫吗？”
他背着手，踱了两步，脸上露出了一个让王霸和吴用都感到头皮发麻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了恶趣味，还有一种……不当人的快感！
“传我命令！”
韩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营地！
“把咱们带来的‘礼物’，都给本主公抬上来！”
“今天，就让孙传庭那老小子，还有他城里的军民，好好品尝一下我韩云的……待客之道！”
礼物？
待客之道？
王霸和吴用对视一眼，皆是满头雾水。
但军令如山！
很快，在王霸的吆喝下，数百名韩家军士兵齐声应诺，冲向了后方那些盖着巨大油布的神秘物件。
“一、二、三！起！”
随着一声声整齐的号子，油布被猛地掀开！
下一秒，无论是王霸，还是城楼上那些正伸长了脖子，惊恐观望的东郡守军，眼珠子全都瞪圆了！
只见油布之下，赫然是一排排造型奇特，却又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战争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