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坠地时左肩先撞在青石板上,闷哼一声滚出丈余,怀里的绢书被他死死按在胸口。
撞击的疼痛从肩膀蔓延开来,像是有根铁针顺着筋骨往里扎,掌心的铜钲微微发烫。
潮湿的腥气涌进鼻腔,带着泥土与腐朽金属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空旷的地宫里撞出回响——这不是普通的洞穴,穹顶极高,隐约能辨出雕梁画栋的轮廓,在幽光下泛着暗青色的光泽,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骨架。
而脚下的地面每隔三步便嵌着半枚青铜兽首,兽口大张,露出黑黢黢的孔洞,像是随时准备吞噬闯入者。
“叮——”他反手抽出铜钲,用短刃轻敲边缘。
金属震颤声如游丝般漫开,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在倾听大地的心跳。
声波震得耳骨发麻,却在触到左侧第三块石板时突然变闷,像是声音被吞进了虚空。
方仁杰瞳孔微缩,那是陷阱触发前的共鸣——二十年前奶娘教他的“听石术”,原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此刻竟成了闯机关的救命符。
他屈指叩了叩腰间悬挂的更夫铜钲,金属震颤声如游丝般漫开。
右前方三步外的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嗡鸣,他脚尖点地掠过,背后立刻传来“咔嗒”轻响,一支淬毒短箭擦着后颈钉进石壁,带起一缕刺痛与血腥味。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湿透了衣襟,皮肤黏腻又冰凉。
方仁杰却弯起嘴角——这种机关他熟,天枢阁的“连环伏”,触发第一处便会引动周围七处,但若能在声波震荡时捕捉到“死穴”……
他加快脚步,铜钲敲击的频率与心跳同频,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拨动命运的琴弦。
当第十三次声波扩散时,左侧石壁突然泛起微光。
光芒柔和而诡谲,如同萤火虫在夜色中游荡。
方仁杰猛地刹住脚步,抬头望去——整面墙都被壁画覆盖,青黑颜料在幽光下显形,画中八大门派弟子互相砍杀,为首的玄剑门主林墨胸口插着自己的佩剑,而角落阴影里,一道绣着九瓣莲纹的衣袖若隐若现。
“操他娘的。”方仁杰喉间溢出脏话,指尖几乎要戳进石壁。
那抹布料的纹路让他心头一紧,仿佛又闻到了奶娘临终前屋内飘散的龙涎香。
他见过玄剑门的灭门案卷,林墨死时确实握着自己的剑,但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走火入魔——原来天枢阁早就在挑拨。
壁画继续延伸,千机堂的机关图纸被调换,药王谷的丹方被投毒,每一幅都配着极小的文字:“挑其隙,乱其心,夺其势”。
那些字迹像是刻在他心里的刀痕,每看一眼都隐隐作痛。
“滴——检测到关键线索,触发选项。”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开,方仁杰手一抖,短刃差点掉地。
半透明的选项浮现在眼前:“拓印壁画(奖励:天枢密档残页)”“拍摄影像(奖励:机关破解图谱)”“继续前行(奖励:未知)”。
他盯着“拓印”选项,指腹摩挲着怀里的《神判盟约》。
纸张边缘已经有些毛糙,像是承载了太多秘密的旧信笺。
二十年来他收集的所有碎片,都缺这最后一块拼图——天枢阁如何操控江湖的实证。
“选拓印。”他咬牙,从怀里摸出半块蜂蜡,又解下腰带里藏着的薄绢。
拓印进行到第三幅时,指尖突然触到石壁上一道极浅的划痕。
那触感像是摸到了时间的裂缝。
方仁杰眯起眼,借着火折子的光细看,发现壁画边缘的云纹竟是用两种颜料叠绘——表层是普通矿物粉,底层掺了荧光石。
他在刮去表层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温热,仿佛那隐藏的画面一直在等待被唤醒。
他用短刃轻轻刮去表层,露出新的画面:九座阁楼叠成塔状,最底层的阁楼下方标着四个小字“金銮殿基”。
“天枢首阁......在皇宫底下?”他倒吸一口凉气,后颈的旧疤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人正用火线穿刺旧伤。
奶娘临终前说过,神判门灭门那晚,凶手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当时他只当是江湖中人故弄玄虚,如今看来......
“叮——首次定位天枢首阁核心,系统等级提升至三阶,解锁'判案空间'初级功能。”
系统提示音未落,方仁杰眼前突然浮现出地宫的3d投影,所有陷阱位置、壁画细节都在其中流转。
他下意识伸手触碰,指尖穿过投影里的青铜兽首,耳边响起系统解释:“可在空间内复盘案件,误差率≤0.1%。”
“好东西。”方仁杰低笑,将拓印好的绢布小心收进怀里。
绢布贴着胸口,带来一阵柔软的压迫感,像是抱着过去的自己。
他正要转身,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那声音极轻,却像一根银针扎进他的耳膜——是九环刀的刀鞘刮过石壁的动静。
他猛地抬头,地宫另一头的暗门正渗出微光,一道黑影在门框处一闪而过,腰间九环刀的环扣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死亡的钟摆。
方仁杰攥紧短刃,目光扫过判案空间里标注的陷阱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赵护院,”他对着黑暗轻声说,“来得正好。”
暗门处的微光骤然明亮三分,赵护院裹着腥风扑来。
他腰间九环刀已离鞘三寸,刀身映着地宫幽光,在方仁杰瞳孔里割出一道冷芒——这是天枢阁“破风九斩”的起手式,专破狭窄空间里的闪避。
方仁杰后槽牙咬得发酸。
判案空间里的3d投影正疯狂闪烁,标注着赵护院脚下三步处埋着“连环伏”的触发石。
他右手铜钲猛地敲击地面,金属震颤声如钢针般扎向对方耳门——这是奶娘教的“乱神音”,专破武者对气流的感知。
“当啷!”九环刀劈在方仁杰身侧的青铜兽首上,火星溅得他脸颊生疼,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糊味。
赵护院的瞳孔缩成针尖:“你竟会用声波探路?”话音未落,他左脚突然陷进石板缝隙——方才被方仁杰声波震松的机关触发点。
“机会!”方仁杰脚尖点地跃上石壁,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
判案空间里显示赵护院下盘已乱,正是“神判门”秘传“锁喉手”的最佳时机。
他借着石壁反冲之力扑下,短刃直取对方咽喉,却在将触未触时突然变招——赵护院腰间的九环刀环在震动,那是要借刀环反弹声波的前兆。
“狡猾!”方仁杰低骂,短刃改刺对方右肩。
赵护院闷哼着横刀格挡,刀背却结结实实地撞在方仁杰铜钲上。
金属交鸣震得两人虎口发麻,方仁杰借势滚进左侧通道,指尖在石壁上一按——那里藏着他方才用拓印蜡封的“死穴”。
“咔!”整面石壁突然下沉半寸,赵护院的刀光顿时被卡在石缝里。
方仁杰趁机绕到他身后,铜钲重重砸在对方后颈大椎穴上。
这一击他用了七分力,既不致命,又能震断武者的气海脉络。
赵护院踉跄着栽倒,九环刀“当啷”坠地,嘴角渗出黑血——原来方才撞刀时,他短刃上的淬毒已顺着刀背渗进对方伤口。
“你...你早就算到我会追来?”赵护院撑着石壁抬头,眼中的狠戾褪成震惊。
他腰间的九环刀环还在轻响,像极了临终前的呜咽。
方仁杰蹲下身,用短刃挑起对方衣襟。
赵护院怀中的青铜令牌在幽光下泛着冷意,刻着的“天枢·副阁使”五个字刺得他眼皮发跳。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加密信息,请选择‘解读令牌’‘回收令牌’‘丢弃’。”
“解读。”方仁杰指尖按在令牌上。
淡蓝色的数据流从令牌表面涌出,在判案空间里凝结成一串坐标——“洛水九弯,枯井三尺”。
他瞳孔微缩,那是洛宁城最偏僻的乱葬岗,二十年前神判门遗孤被追杀时,奶娘曾带他在那里躲了三天三夜。
“天枢阁的第二层节点...”方仁杰将令牌收进怀里,指腹摩挲着边缘的九瓣莲纹。
赵护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九局大人的布局...从你捡起更夫铜钲那天...就开始了...”
话音未落,他喉间发出咯咯轻响,瞳孔逐渐涣散,掌心的温度像被地宫里的潮气抽干。
方仁杰抽回手,用绢布擦净短刃上的血迹。
血腥味仍在鼻腔萦绕,挥之不去。
系统提示声再次响起:“检测到赵护院死亡,触发隐藏成就‘天枢斩将’,奖励神判门残篇《听风辨器》。”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残篇,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获得本门武学,虽然来得血腥。
地宫深处传来滴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出层层回响,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器,提醒他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方仁杰将拓印的绢布和令牌仔细收好,转身走向来时的暗门。
刚迈出两步,石壁上的荧光壁画突然泛起微光,九座阁楼的影子在他身后摇晃,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挑衅。
“九局大人是吧?”他对着壁画轻声说,眼中燃起一丝决绝,“你算到了我会当更夫,算到了我会查案,却没算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护院的尸体,语气坚定如铁,“神判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局,变成自己的路。”
暗门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响,像是石子击在铜钲上的闷鸣。
方仁杰脚步微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是他和柳姑娘约定的暗号。
他加快脚步走向出口,地宫里的回音渐渐被头顶的人声取代,洛宁城的灯火透过暗门缝隙漏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柳姑娘的情报...该来了。”他低声自语,手掌按在暗门的机关上。
门轴转动的瞬间,外头的月光倾泻而入,照见他腰间铜钲上斑驳的划痕——那是二十年来,他在黑暗里摸索真相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