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的天空,陈家俊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结案报告,纸张边缘还带着油墨的温热,却像一块冰冷的铅块压在他心头。
纪委会议室内,投影仪的蓝光在众人脸上明灭不定,主位上,纪委监委负责人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发出闷响:“巡查组历时三个月,所有证据链完整,郭志勇买官、官商勾结的事实确凿,现在结案日期已到,即便那个神秘男人的线索断了,我们也必须依法依规处理。”
刘主任、关主任、张主任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越是深入调查,疑点就越多,那些指向神秘男人、李振滔产业的零星线索,每次刚有眉目,就会被莫名切断。
“关于郭志勇自缢的现场勘查......”勘察人员的汇报声将陈家俊拉回现实,大屏幕上,木乔镇镇长办公室的照片徐徐展开;散会后,陈家俊独自来到档案室,翻出郭志勇案件的所有卷宗,泛黄的笔录纸页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郭志勇死亡现场的细节,一切都像是精心布置的自杀现场,但那个始终不肯开口的涉案官员,在被询问时闪躲的眼神,还有欲言又止的模样,都在无声诉说着案件背后的隐秘。
全市通报发出的那天,街道上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结案通告。“郭志勇,木乔镇镇长,因背离初心使命,涉嫌严重违法违纪,在镇里自缢身亡。英联市警察局局长张方年、木乔镇派出所所长朱光辉因涉嫌违纪,做党纪处分,并降职调离原单位。”冰冷的文字如同判决书,宣告着案件的终结,可在陈家俊心中,这场迷雾重重的调查,远没有真正画上句号,他望着通告上郭志勇的照片,那人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却难掩眼底的恐惧与绝望;张方年和朱光辉只是简单的降职和党纪处分,说明就是被人推出来定罪,等风头过了又会重新萌芽,或者又升职等退休。
夜幕降临,陈家俊站在窗前,望着霓虹灯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他知道,有些真相或许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但追寻正义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而那个在黑暗中的神秘男人,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继续编织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东灵岛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拍打着赖家前别墅的雕花窗棂,陈强背靠着冰凉的墙面,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框的裂痕,他知道,此刻赖家前正被邓超群的攻势搅得焦头烂额,而自己这枚李振滔的“弃子”,在这场博弈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筹码。
深吸一口气,陈强猛地撬开锈蚀的窗栓,咸涩的风瞬间灌入衣领,夜色如墨,他的身影迅速融入茫茫黑暗,待手下慌慌张张跑来报告时,赖家前正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落,在水晶杯底聚成小小的漩涡。
\"陈强撬窗逃走了。\"赖家前对着手机那头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半晌,李振滔沉稳的声音传来:\"舅舅,没关系,只要他老婆和孩子在就可以了。\"
赖家前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声清脆作响:\"那两母女看得好好的。\"
\"那就好。\"李振滔顿了顿,语气里难得染上一丝急切,\"我另一个孩子怎么样了?\"
赖家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泛着幽光的海面:\"一切顺利,现在已经出生了,我托手下把他和陈强老婆母女一起看着,在乡下。\"
电话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李振滔似乎在斟酌措辞:\"那不怕他们逃走或者出事吗?\"
\"我消息封锁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赖家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安全的,你小儿子叫阿枭。\"
\"好,随时联系。\"李振滔挂断电话的瞬间,赖家前放下手机,凝视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窗外,乌云正悄然吞噬着最后一丝月光。
咸湿的海风将陈强的伪装风衣吹得猎猎作响,他摘下兜帽时,鬓角的发丝已被冷汗浸透,东灵岛码头的煤油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船家接过他塞来的一沓钞票,粗糙的手指在纸币上捻了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最终还是沉默着解开了缆绳。
木船在浪涛中颠簸前行,陈强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船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英联市的霓虹灯光渐次亮起时,他已换乘三辆汽车,辗转来到白石镇边缘,泥土路上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他裹紧衣领,在一片蛙鸣犬吠中敲响了石家斑驳的木门。
\"吱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石大叔举着油灯探出头,昏黄的光晕里,陈强摘下口罩的瞬间,老人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绷紧:\"强哥啊,你怎么敢回来?\"
\"是逼不得已。\"陈强反手掩上门,喉结剧烈滚动,\"我托你照顾的人呢?\"
石大叔朝里屋努了努嘴:\"在里屋睡觉。\"话音未落,陈强已经摸出贴身藏着的注射器,金属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石大叔,把这个打入他身体,我现在要带他离开,怕夜长梦多。\"
老人接过注射器的手微微颤抖,推门时吱呀声惊得里屋传来细微响动,片刻后,石大叔抱着人出来,此刻抱着的人正睡得香甜,陈强将鼓鼓的钱袋重重拍在桌上,纸币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石大叔,这些小小心意,您收下,我先行离开。\"
\"好。\"石大叔望着陈强转身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晃动,照亮了他欲言又止的面容,留下了陈强远远离去的背影,再没有人知道他带着孩子去了哪里。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乡下小院,晒得竹篱笆上的牵牛花蔫头耷脑,阿君挎着沾满泥点的菜篮子推门而入,院角的老槐树下,郭志香和来娣正坐在褪色的藤椅上说话,小陈爱蹲在婴儿推车旁,晃着拨浪鼓逗弄里面的小阿枭,清脆的笑声混着蝉鸣,在燥热的空气里打着旋儿。
\"阿君回来啦!\"郭志香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发梢间沾着几片槐树叶,\"现在岛上的情况怎么样?\"
阿君将蔫巴巴的青菜码在石桌上,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现在还很不太平,暂时也不能乱跑。\"
\"那,那我丈夫陈强呢?\"郭志香猛地站起身,藤椅在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阿君瞥见她攥得发白的指尖,垂眸整理菜叶的动作顿了顿:\"听他们那边说,现在李振滔也是焦头烂额,因为要应付巡查组,估计陈强也是和他们同一阵线。\"他刻意压低声音这样说。
郭志香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时,裙摆扫落了脚边的草屑:\"只要他人没事就好......\"
日头西斜时,粗陶碗磕在石桌上的声响惊飞了院角的麻雀,来娣抱着熟睡的阿枭,倚着斑驳的木门坐下,婴儿细嫩的小手还攥着她一缕发丝,\"君哥,\"她脸颊泛起红晕,目光追着天边的晚霞,\"现在替你老板生下这娃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有属于我跟你的娃娃?\"
阿君往烟斗里塞满烟叶,火苗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先不用想那么多,等小孩大一点再说,我们要视如己出,属于我们的迟早也会有,但是阿枭也要当我们的。\"他伸手轻轻抚过阿枭泛红的小脸,晚风裹着灶间未散的烟火气,将这句话揉碎在渐浓的夜色里,来娣望着他的侧脸,睫毛轻颤,最终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