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其他三路攻城部队皆顺利返回营地之时,努尔哈赤面色凝重地坐在营帐之中,开始仔细总结起这场激烈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据统计,北门方向的战况最为惨烈,足足有八百名将士在此战中英勇捐躯,另有一千二百人受伤;而东门则相对要好一些,仅有两百名士兵不幸阵亡,四百人负伤;西门的情况也较为乐观,仅牺牲了一百人,伤者为二百人;至于南门,同样有一百名士兵阵亡,还有三百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创伤。
再加上此前作战所造成的兵力损耗,仅仅这第一天的激战,便使得后金大军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总计有两千两百余人阵亡,另外还有多达两千一百人负伤。如此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努尔哈赤的眼前,令这位久经沙场的大汗顿时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要知道,尽管他麾下那悍勇无畏的女真族人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不过相比之下却只有区区几百人而已。然而,经过推算他们发现,明军方面的死伤数量很可能仅仅只是己方的一个零头罢了!这般巨大的反差和吃亏局面,对于一向所向披靡的努尔哈赤来说,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究竟何时何地,他曾经历过这样窝囊的战事呢?
就在努尔哈赤怒不可遏地摔砸着酒坛以发泄心中愤懑之际,一名负责侦察敌情的“夜不收”匆匆赶来禀报,声称他们在浑河南岸发现了一支规模庞大且人数众多的明国援军。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支援军明明趁着夜色抵达了岸边,却并没有选择立刻渡河,而是就地安营扎寨,驻守在了浑河南岸一带。
听到这个消息,努尔哈赤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对应的则是,营帐中的诸位大将们立即群情激昂起来,纷纷主动请缨,表示愿于明日趁着敌军尚未完全渡过河时发动突然袭击,给对方以致命一击。一时间,整个营帐内弥漫着兴奋的气氛,众人都急切地等待着努尔哈赤做出最终的决策……
努尔哈赤发现自己的子侄部下求战之心旺盛到极点,让他一扫之前的阴霾,对于擅长野战的女真人来说,一轮骑兵冲锋,剩下的就是步兵冲锋收割明军头颅的事情了。
果敢的努尔哈赤迅速下令,镶白旗固山额真哈宁阿所部继续佯攻南门,镶红旗固山额真哈哈纳所部继续佯攻西门,北门佯攻的任务落在了李永芳的头上,东门外佯攻的任务交给了皇太极的正白旗。
蒙古协同军作为先锋部队负责攻击半渡之敌,阿敏的镶蓝旗在后负责完成收割任务,他自己率领余下部队在东门外督战,一旦城中有部队冲出城池,就由他来负责收拾。如果击败了明国援军而城中并未有兵马出城,等击败援军之后,所有佯攻部队正式发起猛烈的进攻,一举拿下沈阳城。如此一来,等于是主攻方向变成了东门。
他自始至终他都没考虑过蒙古人和阿敏万一失败,大军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而熊廷弼也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于是深夜时,贺世贤领着百余精锐骑兵,从悄然开启的东门处往浑河边援军大营飞奔而去。
三月十三日清晨,天还蒙蒙亮时,浑河南岸的明军大营已经人声沸腾。当收到情报的努尔哈赤率领大军赶到浑河北岸时,他发现了让他万分震惊的一幕。浑河上居然架起了数座浮桥,一支手持白色长枪和长矛的步兵正有条不紊的跨过浮桥来到了北岸,并开始整队列阵,锋利的长矛指向了刚刚抵达的后金骑兵。
原来戚金在京师与朱由校相处的短暂时光里,朱由校向其灌输了不少后世军事常识,其中就有一条乘夜搭建浮桥的例子。
对于老谋深算的宿将戚金来说,朱由校只是轻轻点拨,他就已然心领神会。于是抵达浑河的当晚,他悄然指示浙军在大营外的浑河中打下了无数暗桩,并将大营围栏拆毁了部分当做浮桥的木板。一夜悄无声息的劳作之后,一座座浮桥就呈现在了努尔哈赤的面前。
惊怒万分的努尔哈赤恨不得将昨夜安排的夜不收整队砍头。
殊不知,他昨夜安排的两队二十名盯梢南岸敌情的夜不收小队,已经被出城送信的贺世贤悄无声息的消灭在了北岸。到现在,努尔哈赤还不知道自己麾下这两支小队失踪的消息。
知道不能再等的他,下达了蒙古协同军出击的号令。受命的蒙古军扎鲁特部万夫长答补花了一刻钟才集结齐部队,九千余名蒙古骑兵开始朝着浑河北岸已经完成集结的数千名步兵开始发起冲锋。
迎接蒙古骑兵冲锋的是首批完成集结的是四川石砫土司以使用白杆长枪小有名气的白杆长枪兵,他们在副总兵秦邦屏的指挥下,不但完成了集结,同时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冲锋而来的蒙古骑兵稳步前进。
他们需要为后续的酉阳土司、保靖土司、永顺土司的六千名土司军空出位置,好让他们能在北岸站稳脚跟。
蒙古骑兵与白杆兵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近。白杆兵身后南岸响起无数的炮声,而辽东经略使熊廷弼也已经登上了东城墙之上。见蒙古骑兵对刚在北岸列阵的自家援军发起了冲锋,他命令集中到东门的十五门十二磅炮朝着蒙古军队列开炮。
两个方向飞来的炮弹砸入了蒙古骑兵队列,蒙古人不断地人仰马翻,那些从马上掉落在地的蒙古人,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后面的马匹踩成了肉泥。
蒙古人的队列出现了不少的空隙,不过好在他们都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这种冲锋中迅速调整队列的本领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他们就这样顶着剧烈的炮火继续冲着明军冲去,沿途不断有蒙古骑兵被炮弹其中落马。
努尔哈赤被再次被震惊到了,明军从没见过的新式火炮射程居然超过三里地的,而且貌似没有因为如此远的距离导致炮弹威力有所变弱。
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许不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