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铁岩城笼罩在诡异的灰雾中，月光被扭曲成病态的绿色。萧烬蹲在七号矿道入口的阴影里，机械眼不断调节着焦距。矿道铁栅栏上爬满了灰白色的脉络，像某种生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
\"干扰器调试好了。\"墨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摆弄着个铜制罗盘似的装置，\"理论上能让那些猎犬把我们当成同类——前提是你别突然热血沸腾搞出能量波动。\"
萧烬没有回头，右手抚过腰间新得的焚天刃。这柄通体赤红的短刀是老铜头压箱底的宝贝，据说能斩断渊墟物质的能量链接。
\"你的'理论'差点害我们死在院子里。\"萧烬声音压得极低，\"这次再出纰漏，我会先把你扔给猎犬。\"
墨鸦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萧兄越来越幽默了。\"他忽然正色，指向矿道深处，\"老铜头说下面每隔百步就有一只休眠的猎犬，我们得...\"
话音未落，萧烬的机械耳捕捉到细微的震动声。他猛地按住墨鸦肩膀，两人同时屏息。三息之后，一只灰白生物从矿道深处爬过，三个窟窿状的面孔左右转动，最终停在他们的方向。
墨鸦的手指悄悄按在干扰器按钮上。装置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猎犬的\"面孔\"突然扭曲，像是闻到什么恶心的气味，迅速转身离去。
\"看来有效。\"萧烬松开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已渗出冷汗。这具机械身躯居然保留了出汗功能，焚天宗那些疯子医师到底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墨鸦擦了擦额头：\"有效是有效，但耗能太大。\"他晃了晃干扰器，里面的星纹钢核心已经黯淡了几分，\"我们最多有两个时辰。\"
萧烬点头，率先钻入矿道。狭窄的通道内壁布满黏液，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生物的肠胃里。机械眼切换成热感应模式，前方出现七八个静止的红点——休眠的猎犬。
\"跟紧我。\"他低声道，贴着矿道左侧小心移动。经过第三只猎犬时，那怪物突然抽搐了一下，灰白物质构成的爪子擦过萧烬的靴尖。
墨鸦倒吸一口凉气，干扰器的嗡鸣声顿时紊乱。猎犬的三个窟窿同时扩张，灰白物质开始不安地蠕动。
萧烬当机立断，焚天刃无声出鞘。赤红刀锋在黑暗中划出优美弧线，精准刺入猎犬体内。刀身符文亮起，核心被击碎的猎犬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为一滩烂泥。
\"你疯了？\"墨鸦瞪大眼睛，\"动静会引来...\"
\"它已经醒了。\"萧烬甩去刀上黏液，\"现在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矿道逐渐向下倾斜。温度开始升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怪味。萧烬的机械眼突然捕捉到前方有规律的红光闪烁。
\"到了。\"
矿道尽头是一处被暴力扩大的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的岩石上爬满灰白物质。萧烬示意墨鸦关闭干扰器，两人屏息贴在洞壁两侧。
下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金属碰撞声、黏腻的蠕动声，还有...哭声？萧烬小心探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的机械心脏都漏跳一拍。
巨大的地下熔炉区被改造成了噩梦般的场景。数十个黑袍人在高台上吟诵，中央的熔炉此刻变成了灰白物质构成的巨大肉瘤，表面布满脉动血管。最骇人的是周围劳作的\"工人\"——数百名矿工被灰白触须缠绕，像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搬运着某种黑色矿石。他们的眼睛全变成了灰白色，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渊墟同化...\"墨鸦声音发颤，\"比情报严重多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副门...\"
萧烬的机械眼锁定熔炉底部。那里有个不断旋转的灰白漩涡，正是渊墟副门的具象化。但更令他心惊的是漩涡上方正在成型的结构——六根扭曲的金属柱围成环形，中间悬浮着一颗硕大的黑色晶体。
\"他们在建造主门。\"萧烬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用副门做能量源...\"
墨鸦脸色煞白：\"这不可能！主门需要...\"
\"焚天宗的核心技术。\"萧烬冷笑，\"看来宗门里还有叛徒活着。\"
正说着，下方突然传来骚动。一个黑袍人高声宣布：\"今日的祭品！\"四名被铁链锁住的囚犯被拖到熔炉前，其中有个白发老者拼命挣扎：\"我是城主府管事！你们不能...\"
灰白触须瞬间刺入老者胸口。他的身体像充气般膨胀，皮肤下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短短三息后，老者炸裂开来，血肉被熔炉贪婪地吸收。剩余三人吓得瘫软在地，但命运别无二致。
萧烬的机械眼自动记录着这一切，分析数据不断在视野边缘滚动。同化效率67%，能量转化率89%...这些冰冷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突然想起老铜头说的\"每天都有几十个矿工被送进去\"。
\"计划变更。\"萧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先救人。\"
墨鸦一把拽住他：\"你疯了？下面至少有三十个渊墟使者，还有未知数量的猎犬！我们目标是破坏副门！\"
\"等主门框架完成，整个北境都会变成这样！\"萧烬甩开他的手，\"干扰器能屏蔽那些矿工身上的控制吗？\"
墨鸦快速检查装置：\"理论可以，但范围有限...\"
\"足够了。\"萧烬指向熔炉西侧的控制台，\"我去破坏副门核心，你负责干扰那片区域的矿工。一旦他们清醒，混乱会给我们争取时间。\"
墨鸦还想反对，却见萧烬已经撕下衣袖缠住焚天刃。赤红刀锋被布料包裹后，光芒顿时收敛。\"三十息后行动。\"萧烬说完，身形已如鬼魅般滑下洞壁。
熔炉区的热气扑面而来，萧烬贴着阴影移动。机械身躯此刻展现出优势——没有体温，没有呼吸声，连心跳都被机械运转声掩盖。两个黑袍人从他头顶的栈桥走过，灰白触须垂下来回摆动。
\"...第七批猎犬今晚出发...\"断断续续的对话飘入耳中，\"...玄冰谷方向...那女人和孩子...\"
萧烬的机械手指抠进岩壁。清雨和囡囡！但他强迫自己继续前进。破坏这里，猎犬就会失去能量来源...
二十五息过去，萧烬已抵达熔炉正下方的支撑柱旁。这里的灰白物质最密集，像树根般盘绕交错。他小心避开地面上蠕动的触须，焚天刃随时准备出鞘。
\"三、二、一...\"
墨鸦的干扰器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以控制台为中心，半径三十步内的矿工同时僵住，眼中的灰白开始褪去。最先清醒的几个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场面顿时大乱！
\"敌袭！\"黑袍人厉声喝道，十几个渊墟使者同时扑向控制台。萧烬趁机暴起，焚天刃划出赤红弧光，三根支撑柱应声而断！
熔炉剧烈摇晃，灰白肉瘤表面裂开无数缝隙。萧烬正要补上最后一击，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他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站立处被一柄灰白长戟刺出深坑。
\"焚天宗的叛徒...\"嘶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个比其他使者高大倍余的黑袍人飘浮在空中，兜帽下是不断流动的灰白物质，\"大长老说过你会来...\"
萧烬瞳孔骤缩：\"玄冥老鬼还活着？\"
黑袍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袍！灰白物质退去，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身躯——那张脸赫然是焚天宗大长老玄冥子！只是半边身体已经与渊墟物质融合，左眼变成了不断旋转的灰白漩涡。
\"看见了吗，萧烬？\"玄冥子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这才是进化！血肉苦弱，唯有融入渊墟才能...\"
萧烬没等他说完就掷出焚天刃！赤红刀光直取对方咽喉，却在最后一刻被突然出现的灰白盾牌挡住。
\"顽固不化。\"玄冥子叹息，抬手召来五只猎犬，\"正好用你做新主门的启动祭品！\"
萧烬后跃避开扑来的猎犬，右手按在胸前机关。咔嗒一声，机械胸腔打开，露出里面赤红的核心——那是他用焚天战意重构的心脏！
\"墨鸦！现在！\"
控制台方向突然射来一道蓝光，精准命中萧烬的机械心脏。焚天战意与星纹钢能量混合，爆发出的冲击波将周围猎犬尽数震碎！玄冥子大惊失色，急忙催动灰白物质防御，却见萧烬已经凌空跃起，接住反弹回来的焚天刃！
\"这一刀为了焚天宗枉死的弟子！\"
赤红刀光如流星坠地，玄冥子仓促凝聚的护盾应声而碎。刀锋余势未减，直接劈开他半人半怪的身躯！灰白物质疯狂蠕动试图修复，但被焚天刃留下的赤红能量阻隔。
\"没用的...主门已经...\"玄冥子残破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突然抓住萧烬的手腕，\"和我一起见证渊墟的降临吧！\"
萧烬猛然发现玄冥子体内有异常能量聚集——这老鬼要自爆！他奋力抽刀后退，却见对方残躯突然膨胀成球状，灰白物质如同活物般扑向熔炉！
\"快躲开！\"墨鸦在远处大喊。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个熔炉区开始崩塌。萧烬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机械眼视野里满是警报红光，右臂关节冒出刺鼻白烟。
\"副门核心还在！\"墨鸦的声音透过烟尘传来，\"必须摧毁它！\"
萧烬挣扎着起身，发现爆炸反而清出了一条通往熔炉底部的路。灰白漩涡此刻剧烈波动，但仍在运转。更可怕的是上方的黑色晶体——主门框架吸收了爆炸能量，开始发出暗红光芒！
\"来不及了...\"萧烬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机械身躯多处受损。但当他看到那些四散奔逃的矿工，看到熔炉旁堆积如山的尸骨...
焚天刃突然变得滚烫，赤红光芒照亮了他半边脸庞。恍惚间，囡囡的笑脸浮现在眼前：\"爹爹最厉害了！\"
\"清雨...囡囡...\"萧烬喃喃自语，突然扯开胸前破损的机械装甲，露出那颗赤红心脏，\"墨鸦！把干扰器开到最大！\"
\"你疯了？那样你的机械身躯会...\"
\"照做！\"
墨鸦咬牙按下按钮，干扰器瞬间过载爆裂！最后的蓝光如利箭射入萧烬胸口。机械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焚天战意却在这刻达到顶峰！
萧烬化作一道赤红流星，径直冲向灰白漩涡。焚天刃刺入核心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被映得如同白昼！冲击波将方圆百丈的灰白物质尽数净化，正在成型的主门框架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当墨鸦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时，熔炉区已是一片废墟。渊墟使者们不知所踪，幸存的矿工们互相搀扶着逃向出口。而在爆炸中心，一个焦黑的身影半跪在地，手中仍紧握着只剩半截的焚天刃。
\"萧烬！\"墨鸦踉跄着跑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萧烬的机械右半边身躯几乎全毁，裸露的线路噼啪作响。但更惊人的是他的左半边——原本完好的血肉之躯此刻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主门...雏形...\"萧烬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毁了？\"
墨鸦快速检查四周：\"毁了，彻底毁了。但你的身体...\"
萧烬试图站起来，却直接向前栽倒。墨鸦赶紧扶住他，触手之处一片湿热——那些裂纹正在渗血！
\"别动！我想办法...\"
\"来不及了。\"萧烬突然抓住墨鸦衣领，\"猎犬群...去玄冰谷了...帮我...\"
墨鸦沉重地点头：\"我会追上它们。但你现在...\"
\"老铜头...有备用机械部件...\"萧烬的声音越来越弱，\"先救...囡囡...\"
当黑暗最终降临前，萧烬恍惚又看到了女儿的笑脸。这次他忍不住伸手想摸，却只碰到自己冰冷的机械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