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峰上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作为人丁稀少的战斗峰，紫云峰和酒泉峰在即将到来的堕天门行动中，一般都是全体出动。
然而此刻，酒泉边，听涛却兴致缺缺。
“师兄，我不想去堕天门。”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挥之不去的消沉。
前几日那场回忆闪回，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去？！”望潮猛地转过身，素来沉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堕天门！上古遗迹！天大的机缘！是让你一飞冲天，在神霄宗崭露头角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听涛的肩膀上，试图用力量驱散师弟眼中的阴霾。
“为什么不去？你告诉我，为什么？”
听涛不敢抬头看师兄灼灼的目光，声音更低了几分：“我…我不想…不想和别人起冲突。
有机缘，肯定就有争端。
若是和魔族争，我心无挂碍，杀便是了。
可若是…若是和同门师兄弟争呢？我该如何自处？
争红了脸，伤了情分，日后相见，岂非尴尬？”
他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张冰冷的收购合同，签着他曾经“兄弟”的名字。
望潮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缩进壳里的师弟，心中的惊疑远远大于愤怒。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听涛！
那个虽然有时候跳脱、不正经，但骨子里带着自信和豁达的师弟！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如此畏首畏尾，如此惧怕同门之间的正常竞争？
望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拉着听涛在冰冷的石阶上坐下，放缓了语气，带着兄长般的关切：“听涛，告诉师兄，你到底在怕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们师兄弟一路扶持走来，情同手足，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
听涛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抬起头，眼中是化不开的茫然和痛苦：“师兄，我说如果…
如果我和其他峰，甚至是我们峰的其他师兄弟，因为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至宝争夺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争吗？争赢了，伤了和气。
争输了，心中不甘。这同门情谊…还能剩下多少？”
望潮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轻轻拍了拍听涛的背，声音沉稳：“师弟，你钻牛角尖了。
宗门自有潜在规矩。
其一，若外敌当前，首要之务是同仇敌忾！合力驱逐外人，保住机缘，再谈内部归属！此为大局！
其二，若无外敌环伺，机缘宝物，自然是能者居之！
公平竞争，各凭本事！胜者得宝，败者心服。此乃常理！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争命，与天地争，与同道争！
只要手段光明正大，不伤天害理，同门之间，何来怪罪？
只会敬你本事！便是你争赢了，也是堂堂正正！”
“可…可是情分呢？”听涛喃喃道，眼中茫然更深。
“争过了，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情分？”望潮的眼神锐利起来，“真正的同门情谊，经得起磨砺，也容得下竞争！
若连一场堂堂正正的竞争都经受不住，那情分也未免太过脆弱！
更何况，情谊归情谊，道途归道途！在足以改变命运的重宝面前，若还一味讲究谦让情分，那才是对自身道途的辜负！
师弟，你要明白，修行之人，情谊固然珍贵，但追求大道，亦是本心！
这两者，并非水火不容！关键在于一个‘度’！
不背信弃义，不暗箭伤人，堂堂正正去争，即便争得面红耳赤，事后亦可把酒言欢！
这才是真豪杰，真性情！”
他顿了顿，看着听涛依旧紧锁的眉头，加重了语气：“你莫不是连小灵儿也要顾忌？担心和她争？”
听涛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否认。
望潮无奈地摇头，语气笃定：“你糊涂！
第一，你确定你现在能争得过小灵儿？她如今是何等战力？
第二，小灵儿是何等心性？她待我们如兄！若那宝物对你至关重要，她岂会与你相争？
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小灵儿的真正性情吗？他对其他人还要伪装，保持圣女的威严。
可对我们，何时有过？
若她需要，也必定会堂堂正正明言，岂会行那背后算计之事？
你将她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相提并论，才是真正伤了她的心！”
听涛张了张嘴，脑海中再次闪过林薇冷漠的笑容和张凯虚伪的安抚。
是那两人，一个枕边人，一个手足兄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
这让他如何再去相信？
如何去接受这修真界同样赤裸裸的竞争法则？
他怕的不是竞争本身，而是竞争之后那随之而来的、冰冷的算计和疏远。
他宁愿躲在自己的壳里，不争不抢，只求一份虚假的、不被打扰的平静。
“废物！”
一声清叱，如同惊雷炸响！
酒歌仙子不知何时已立于殿前，她面若寒霜，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她几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拍在听涛后脑勺上，力道之大，让听涛一个趔趄！
“看看你这副样子！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哪还有半点我门下弟子的风采！”
酒歌仙子声音从不掩饰分毫。
她的愤怒充斥在话语之间：“你当修行是什么？是请客吃饭，是温良恭俭让？
修行之路，就是一条逆水行舟，你争我夺的荆棘路！
与天争命，与人争运！你不争？自有他人去争！你退一步，敌人就进一步！
你今日懦弱一分，明日你的敌人就强大一分！
等到有朝一日，你连想要守护的东西都无力守护时，你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你的懦弱，早已注定了结局！”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听涛脸上：“你以为躲着不争，就能岁月静好？天真！
这世间的资源、机缘、气运就那么多！你若不争，便是拱手让人！
让给谁？让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让给那些觊觎你神霄宗基业的魔族！
到时候，你拿什么护住你师尊、你师兄、你所在乎的师妹？
靠你那点可怜的谦让和逃避吗？敌人会因为你谦让就对你手下留情吗？！”
酒歌仙子越说越怒，最后竟是忍不住抬脚，狠狠踹在听涛身上：“醒醒吧！你的窝囊有用？
被人夺走一切，然后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找个角落窝囊地烂掉？
连死都死得毫无价值，让亲者痛，仇者快？！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轰！”
最后这几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听涛的天灵盖上！
前世那冰冷的出租屋，那腐烂麻木的日子，那无声无息、毫无价值的死亡……
瞬间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林薇和张凯那嘲弄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自己当时选择的是什么？是逃避！是沉沦！
是用虚假的“躺平”麻痹自己！结果呢？换来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屈辱和彻头彻尾的失败！连反击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是啊，懦弱！深入骨髓的懦弱！一次背叛，就彻底击垮了他，让他连重新站起来的勇气都失去了！
上一次自己被背刺之后，就就此沉沦了。
从未想过反击或者是重新崛起，最终也不是别人将自己害死，而是自己窝囊而死。
若是当初选择合法的维权，甚至卑鄙的去维权，都有可能都夺回自己所有拥有的一切。
或者说自己东山再起。
这次造出辉煌的事业，然后让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也比自己这样窝囊的死去要更加好啊。
自己死了收获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收获。
反而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心生痛苦。让那些不爱自己的人满心欢喜。
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自己能接受的吗？
“争！” 一声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师尊！堕天门……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