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陈全安猜得不算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虽然萧峘渊没他想得那么极端,打算对方贵人做什么,但男人确实后悔了。
不过最终身为帝王需要清醒和理智,萧峘渊用力扳弄了下玉扳,嗓音沉沉道:
“摆驾凝景轩。”
方贵人的事情木已成舟,眼下他能给女子的只有弥补和极尽可能的偏宠。
陈全安时刻留意着九五之尊的情绪,发觉他眉眼松动的那刻,暗中松了口气。
诚然他对沅贵嫔的观感很不错,同样希望皇上能如愿让沅贵嫔能诞下皇长子。
只是事已至此,谁也料想不到。
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在子嗣的问题上钻牛角尖。要让太后知道皇上不满其他后妃有孕,那么首先被拉出去砍头的就是他们这些御前的知情人和沅贵嫔。
如今皇上应是想通了什么。
照理说子嗣为重,皇上今夜该去看看方贵人,不过谁让沅贵嫔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更重呢。皇上在子嗣上已经做出了让步,至于他去哪儿便不是他这做奴才能再劝阻的了。
陈全安弯下腰:
“奴才这就叫人去备銮舆。”
……
今夜后宫多的是人因方贵人怀孕而睡不着,不过这些人绝对不包括温灼华。
洗漱过后,女子屏退了宫人倚在床榻上手里拿本书籍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古语,晦涩难懂。一时间自诩脑子不笨,前世凭借实力迈进高校的温灼华读起来都有种被人强行往脑子里灌了半斤假酒,晕晕乎乎的感觉。
直到外面响起冬霜的声音:
“奴婢参见皇上。”
这句话威力堪比醒酒汤,温灼华脑子顿时从什么“千钧之弩…万石之钟…“里清醒。
敬事房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他今晚要么去看看方贵人,没想到又来她这儿了。
腹诽期间,男人已经踏进殿里,隔着屏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温灼华有些慌,但她来不及把书藏起来了,万一被发现才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索性将书籍放在了触手可得的地方,仰起小脸正对上男人的眼,一脸诧异欣喜:
“皇上来前怎么不让人提前告知嫔妾一声呢?”她顿了顿,又幽怨地嗔了句:“哪有女子见心上人不爱美的?您好歹给嫔妾个梳妆打扮的机会。”
萧渊渊听见她这话脚步微怔,匀称修长的手指弯曲抵在高挺的鼻子上咳了声,最终走到榻前停下,垂眸睨着女子的白净的脸蛋儿,伸手掐了掐:“脸皮子是砖墙做的?什么话都说,一点也不害臊。”
温灼华哼了声,这男人还真是闷骚,别以为她没瞧见他的嘴往上翘了下。
他就偷着乐吧。
“嫔妾的脸是不是砖墙做的,皇上还不知道么?”温灼华握住脸颊上温热的手掌、娇气地横了他一眼,“皇上真是一点儿情趣都不懂,嫔妾跟您吐露心意,您不回复嫔妾心意也就罢了,做甚还要骂嫔妾?”
萧峘渊淡声反问她,“难道朕有说错?”
话落,只见女子拧着鼻子辩驳道:“当然有,皇上就不能好好夸夸嫔妾么?”
感受着指腹下的细腻温软,他轻扯了下唇,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你想朕怎么夸?”
“自然是…”温灼华眨了下眼故意拉长了声线,待男人耐心快消失前一刻理所当然开口,“自然是夸嫔妾即便不施粉黛也足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仅如此,皇上还要再加上句您就喜欢嫔妾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模样。”
“……”
女子不带丝毫停顿的话听得萧峘渊罕见地沉默了,要怎么形容他眼下的心境?
大概就是喉咙里被卡了根鱼刺———
不上不下。
他问女子想怎么夸只不过随口一问,万万没想到她还真想好了叫他怎么夸。
这种腻歪话别说从他嘴里讲出来,他生平连想都想出不来。
今夜也算是开了眼。
面对这双紧盯着他不放水汪汪的写着期盼的眸子,萧峘渊唇瓣微微抿紧。
温灼华看出他的为难,故意掐着腔调:
“皇上~您快说嘛~”
嗓音娇软缱绻像支羽毛扫过萧峘渊耳朵和心尖,他有片刻失神,比起她朴素,他更喜她簪金戴玉。前者会让他觉得委屈她,女子本就喜欢华美之物,他愿意给她这一切。
于是萧峘渊喉骨微滚顺着自己的心几乎下意识开口:
“金凤对翘双翡翠,蜀琴初上七丝弦。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温灼华眸色微微闪动。
这可是写给妻子的一首诗,而能称作萧峘渊妻子的可只有皇后一人。
不过知道他对皇后多有抵触,温灼华也不会刻意提醒男人的不是来破坏氛围。
她眉眼弯弯,像是被哄好了一般,轻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语罢,温灼华避开男人的手下了榻。
她两只手放在腹前要请安行礼。
萧峘渊回过神瞧见她这后知后觉的举动唇角微微抽动了下。前朝后宫谁像她这样行礼问安?全凭她自己性子来,哄好就请安,不如她的意就不请,小脾气当真愈发磨人。
“行了。”萧峘渊适时揽住女子腰肢将她扣进怀里,没好气地说,“既不想行礼,往后只你与朕二人,无其他人时不必勉强。”
温灼华眸色流转,没有推辞应了下来:
“那嫔妾可要当真了。”
左右女子也不是没规矩一次两次了,萧峘渊浑不在意的“嗯“了声。
他拥着她一同坐了下来,另一空着封手落在榻上时摸到了与一旁绸缎触感明显不同的物件,顺手拿了起来。
原是本书。
对了,他进来时,女子好像就在看书。
萧峘渊正准备丢开,略显散漫的视线在瞥见书面上最显眼的“长短经”三个字时倏然停顿住。自幼身为皇室子弟到如今的帝王,他对这书并不陌生,相反十分熟悉。
怎么看这本书出现在后宫都不适宜。
“渺渺。”萧峘渊眯了下眸子,眼角流露出一丝深思和锐利,修长匀称的手指点了点书面,他看向身旁的温灼华,似随口一问,“怎么看起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