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看了看陈老爷子，越看越觉得这人不是一般人。
不过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便没有瞎打听。
见她这样，陈老爷子反而态度越发好了起来。
“你这两个孩子养的真好，乖巧，懂事。”
钟宁骄傲地抬起小下巴：
“那可不。我这个当娘的教的好，对吧？”
小季媛直点头：“嗯嗯。最多五两。”
钟宁以手覆面，十分尴尬【这五两银子就过不去了呗。】
小季谦没开口，而是沉稳地点了点头，又走了没两步，不小心摔了。
小孩儿皮肉嫩，一眼就能看出蹭破了手心，钟宁慌张地把儿子抱起来，拿着他的手吹了又吹，十分怜惜：
“谦儿没事吧。”
小孩生理性疼的眼眶都泛红了，有泪珠子在里面积蓄，张口却是一句：
“不疼，我没事，娘放我下来。”
钟宁看他腿，那裤子都磨破了，又是夏天，衣服穿的单薄，这膝盖自然是蹭出了血丝，哪舍得让他自己走，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孩子。
“娘抱一会儿，等会儿给你把伤口清洗干净好不好？”
小季谦轻轻“嗯”了声，撇过头，小耳朵通红。
“哥哥，痛痛飞走。”小季媛抓着娘亲的衣袖，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哥哥：
“不痛不痛。”
“我本来就不痛，”小季谦嘴硬：
“妹妹别担心我。”
钟宁看小姑娘这样乖巧，便也想把她抱起来。
小季媛往旁边躲：
“娘不用抱我，媛媛可以自己走的。娘拿东西、抱哥哥累。”
钟宁轻笑：“你们都是小娃娃，娘不会累。”
见着这一幕，陈老爷子十分羡慕，愈发肯定起两个孩子的品行来：
“金鳞岂是池中物，这两个孩子未来都是有大造化的。”
钟宁听了高兴，尤其是这里面还包含了她的乖乖女儿：
“能不能有出息我没那么在意，我只想他们无灾无难。”
闻言，陈老爷子低叹一声：“是啊，无灾无难，无灾无难。”
这说着说着便到了陈老爷子如今住的地方，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很有几分破落、荒凉的院子，门头的瓦片上还长了不少杂草。
推开门，小院里也是空空荡荡，唯有角落种了一丛青竹。
老爷子强打起精神，语气欢快：
“夫人，我回来了。”
“咳咳，回来了？灶上热的有饭菜。”
“我不是说了会在外面吃吗？夫人怎么又起来忙碌。我叫人给你送来的鸡汤面你可吃了？”
“没事，不过是煮些饭，蒸些蒜蓉青菜，费不了什么功夫。面，咳咳，我都吃了。”
老爷子直奔卧房而去，钟宁看了看俩孩子，带着他们坐院里面。
没过一会儿，老爷子便走了出来，脸上颇有几分窘迫之色：
“内人听说我带了两个孩子回来，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钟宁便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去吧，叫老奶奶看看。”
“好。”两个孩子同声应道。
孩子们进屋，钟宁就靠在屋外等着。
进了房间，一股浓烈的药味直冲鼻尖，小季谦看了看紧闭的窗户，问：
“外头天气真好，您何不开窗通风，也叫老奶奶看看外面的风景、阳光。”
“是啊！娘说天气好了心情也会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愿意开窗，只是大夫吩咐过内人的病不可见风。”
隔着屏风，老太太温和的声音传来：
“都有屏风挡着了，你担心什么，尽管把窗户打开吧。
咳咳，日日闻着这药味，看着这阴沉沉的房间，我这心里面都闷着呢！”
闻言，陈老爷子顿了顿，还是开了一扇窗户。
阳光洒进来，带入几分生机，隔着屏风看见久违的光芒，老太太闭上眼睛，微微一笑，又冲俩孩子温声道：
“能不能过来叫老奶奶看看？”
“老奶奶好。”小季媛先跑了进来。
小季谦跟在她后面。
“哎！”乍一看见小季媛，老太太眼睛都亮了，直冲她招手：
“来奶奶这边好不好？奶奶眼睛不太好了，看不清楚。”
“好～～”小娃娃乖乖走到近前。
小季谦皱着眉寸步不离。
这样近地看着小女娃，老太太眼眶泛了红：
“多大了？”
“两岁了！”小季媛奶声奶气。
“两岁啊，”老太太闭上眼睛：
“比囡囡小一岁，也是，囡囡那会儿身体不好，长着比同龄人显小。”
眼看老太太眼角有泪，小季媛拿出自己用的小手帕，上面还绣了朵小蝴蝶，手脚并用地爬到床边，给她擦：
“老奶奶不要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还会眼睛痛痛，肿，肿起来的。”
“好，奶奶不哭，不哭。”
感觉到小孩子软乎乎的小手，老太太有心想牵着，可看到自己瘦骨嶙峋，满是青筋褶皱的手又缩了回去。
“吃过饭了吧？”
“嗯嗯，吃了烤鸭，好好吃的呢！老奶奶喜欢吃吗？”
“烤鸭啊，”这种油性大的东西，从她病了以后就没吃过了，吃着觉得恶心，不过听小娃娃这么说，她心里面倒也回忆起了几分味道：
“老奶奶也喜欢吃。”
“那我一会儿去给你买，咱晚上吃烤鸭！”陈老爷子听了十分高兴。
虽说生病的人应该吃清淡些，可他夫人已经病了多年，一直吃的清淡反而对身体不利。
老友也说过多吃肉、鸡蛋，多喝点牛奶，对她身体更好些。
“成，小娃娃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
小季媛吞了吞口水，摇头：
“不用啦！媛媛要和爹爹、娘亲一起吃饭饭。”
“好。”老太太有些遗憾，不过看小姑娘笑的天真可爱，她心里面也高兴。
转头，看见小女娃身后颇有几分严肃之色的男娃娃，她弯了弯眼睛：
“你们两个是龙凤胎兄妹吗？”
“嗯。”小季谦回答的简单。
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叫她想起了多年未见的儿子们。
当初她对他们有几分怨怼，可随着时间流逝，那份怨气渐渐地淡了。
更何况他们为官那样忙碌，仍旧每年年节不辞辛苦地过来探望，定期给他们送银钱，也可见一片孝心。
“小娃娃，你可读书了？”
“读过一点。”
“自己学的吗？”
“我爹爹教我的。”
“你们爹爹……？”老太太往外看。
“我爹爹可厉害啦，在县，县学念书，是，是案首呢！”
小季媛一下把底子都揭光了，小季谦无奈地看她。
“这样啊，那你爹爹真是十分优秀。”
老太太眉眼愈发柔和，案首啊，她三儿子当年那般聪慧也没有考中过，好在最后刻苦念了三年又三年，终于中了一甲进士，在当时在相公老家那可是掀起不小的浪潮。
说起念书，老太太又想起来：
“你爹爹自己还在县学，平时带你们的时间应该不多吧？
你们想不想跟着我家那口子念书，你们别看他那样，学识也不浅，以前在翰林院修过书，后来又去好几个地方当过官儿。
虽然退下来很多年，这书倒是一直没丢下来过，天天闲着没事就在那抄个没完。”
陈老爷子闻言，有些臊得慌：
“那不是想抄书补贴点家用。”
“就你挣的那点，还不够散出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