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庭还有些时日,披星戴月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江清月腾出时间探望了许久未见的赖雯斐。
这家伙忙着合作杂志的拍摄,天天不着家,只能到她工作的“厂房”探班。
谁能想到时尚传媒集团的总部是老旧厂房改造的?那楼梯踩上去,钢板轰隆响,把江清月这个板正的写字楼民工吓一跳。
“看吧,如果是穿高跟鞋,就不是这个声音。”赖雯斐在楼上栏杆探出头,戏谑道。
没有场合需要的时候,江清月都是一双小白鞋搭配所有,眼看四周都是与赖雯斐一样的时髦精,她觉着膝盖疼——太潮了。
“亲爱的,这是谁呀?”
“我朋友,律师,”赖雯斐炫耀的表情那么外显,末了还要补充一句:“哦,对了,是曾映真的律师哦~”
“wow,好厉害。”
“律师呀,可以要张名片吗?”
“加个微信吧,说不定哪天就有事麻烦你了~”
“我也要。”
她们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与江清月日常所处的声音场域截然不同,无论冷酷还是甜美,听着都非常“时髦”,搞得她也忽然夹起来:“好呀,先祝你们没有需要我的那一天,不过如果确实有需要的话,不要麻烦我的同行,他们很忙,找我就行了。”
“太好了,有这么美丽的精英律师进入了我的朋友圈~”
“哎,”赖雯斐乐见其成,傲娇道:“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拓展案源来的?”
江清月加上好几位姐妹的微信,这才低声道:“你们圈里都是优质客户!”
赖雯斐:“那是,动不动就上热搜那种,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清月:“巴不得给我提高一下知名度。”
“你确定?”赖雯斐挑眉,“热搜可不是什么纯纯好东西。”
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以她如今的影响力,热搜?杞人忧天。
不过,虽然没有刻意为之,她如今经手的案件都是娱乐行业的,就连客户池也有这个倾向。也许有一天,说不定……
停止幻想,安安静静围观拍摄工作。
赖雯斐负责服装和品牌公关,大多时候也都是等在一旁和同事讨论工作,那些业内术语就这么一个一个钻进江清月耳朵里。
她本以为时尚和影视都属娱乐圈,一家子的事儿,但一下午打听下来,和她较为熟悉的曾映真的工作还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
各项工作划分非常细,类比成流水线也毫不夸张,但他们没有严格的上游下游,谁咖位大,谁能主导,谁就是上游。
也许,她是该好好了解了解她所服务的这个行业。
有没有可能,深耕一个领域,让它成为自己的一张名片呢?
许久没有社交,这次探班倒是激发了江清月的社交激情,她利用周末拜访了老师,还应邀参加了一次大学室友的聚会,而这一次,是赵宛妍没有来。
上次她没参加,大家还会问问原因,在其中协调关系,如今,都心照不宣保持了边界感,没有问,甚至没有人提起赵宛妍。
只是一年过去,每个人都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这场旧友聚会,江清月甚至不会发觉,其实自己也在短短一年里,飞快地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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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有空,她还策划执行了秦霜宁自媒体账号的拍摄,一点也没让自己闲下来,否则就要掰着指头数岑阙哪天才能回国。
听他的口风,并购似乎不太顺利,有流产的可能,但他却不为此惋惜,平常心令人望尘莫及。刚听到案件标的额的时候江清月都吓了一跳,1.8亿已经足够她这种小律师窥见天光了,不曾想是欧元。
果然律师的天花板是并购律师啊,她就算办个上热搜的案子,创收也不如并购案的零头。
不过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状态,上司宽厚,当事人信任,同事也各司其职十分得力,办的案子对比从前也更有挑战性一些。
目前最大的挑战,是她要上庭了。苏弥的案子将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上庭。
说不紧张是假的。
法条肌肉记忆训练自是不必说,倒背如流。她还反向模拟被告律师的策略,准备了至少三套反击话术,闲空时便到电话室模拟练习,为了拿捏气势,不至于过于刚硬,也不至于太矫情,连气口都要进行一番设计。
晚上视频,还要把岑阙那张帅气的脸想象成严肃的审判长,对自己进行高压测试。
在这全力备战的时刻,她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消息来自意料之外的人——刘女士。
那位原本要离婚却忽然领证的刘女士。
江清月觉得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刘女士。
刘传歌:“江律师,还记得我吗?”
那可太印象深刻了。
江清月:“您好,当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刘传歌:“许久未联系,你还是这么为当事人着想,真好。”
江清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换做别人她可能会认为对方虚情假意逢迎,但刘女士绝对不是。
她是位文字工作者,高敏到有些矫情,必是到处碰壁,却在江清月这里被热情招待了,才会发出如此感慨的。
刘传歌:“我有点事想找陈律师问问,但他一直没回我,我就想着找你,看朋友圈才发现你不在天勤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知识产权方面较为权威的律师,可以介绍给我?”
知识产权方向?本人不就是吗?但她并不权威,并且从业以来就没有办过知识产权方面的案件。
她想起荣信倒是有一位闫律师是该领域的大拿,于是给岑阙发消息问询。
他那边已经是深夜,没想到又是一个视频邀请弹了过来。江清月正在办公区,连忙跑到茶水间去接。
“你研究生不就念的知产?为什么不自己试试?”他也还在工作,手机摆在电脑前。
“嗯?你怎么知道的?”她讶异。自己好像从未对他提起过啊?
他似语塞,眸光流转,有片刻的失序,“有听说。”
他从不撒谎,只是善于避重就轻。
她也没有多么在意,毕竟他们之间还有沈青蹊这位“中介”存在,知道也正常。
“哦”了一声,她没有深究,分析道:“我没做过知产的案子,之前给刘女士做离婚代理的时候,对她的财产状况比较了解,她每年稿酬加上特许使用费,税后都高达三百万,事关她的作品,她应该想找更权威更专业的律师。”
“你在预设什么?”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当事人的想法?”
“你不争取,怎么知道自己不如所谓的权威律师?”
“读过的书写过的论文都不算数了?怎么就不算专业了?论专业,樊律反而是半路做的知产。”
岑阙语气仍是他温和稳重的风格,却是三两句话把江清月反复鞭笞。
确实啊,她从收到刘女士的求助,就没有一刻想过要自己争取一下。不就是被陈嘉鸣吐槽贬低过她的专业吗,就因此束之高阁了?
“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是被陈嘉鸣职场pua了……”她低声爆了句粗口。
“什么?”岑阙听不清,关切道。
“没事。”她可不愿在这时候提晦气的人,是当真晦气,莫不然,她离开陈嘉鸣以后,怎么就越来越顺了。
岑阙:“文娱不分家,你不是想过深耕娱乐行业?如今文化行业的案子送上门,怎么不算命中注定?”
她是与他聊过对职业的一点思考,但也只是探班赖雯斐后随口说说,他当时也没发表意见,没想到都记得。
她有些惊喜:“真的吗,你也觉得我的思路可以?”
“不用我觉得可以,你觉得可以,就可以。”这也是他此前没发表意见的原因。她的职业道路,她自己想清楚才行。
江清月终于知道“豁然开朗”是怎样的感觉,她瞥了眼周遭,确定无人经过,才凑到话筒边,低声道:“这案子不是我的命中注定。”
“嗯?”
气声攻击:“思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