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对角巷的长街又恢复喧嚣。
他们带着布莱迪朝照相馆走去,路上遇到不少小巫师问‘这是什么’。安娜仰着下巴,有问必答,“这是从一个流浪的东方巫师手上高价回购的魔幻玩偶。”
如果有人质疑这是麻瓜毛绒玩具,安娜会大声驳斥,“这是魔偶兽。原型是东方古国的一种猛兽,名曰食铁兽。回去按说明书操作,激活后能做饭、做家务、陪玩……”
每当此时,西弗勒斯和被套上熊猫服装死的布莱迪,就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除了被馋哭的小巫师,围观的家长都是忍笑不已。
照相馆的老板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丝毫没有多问,反而立刻大声招呼,“漂亮的小朋友们淘到了新玩具,是要一起合影吗?”
安娜大笑入内,西弗勒斯和被漂浮咒控制的熊?布莱迪?猫紧跟其后。
“梅林在上,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老板关好店门,转身露出一张惆怅脸,“布莱迪的运气总是好坏参半。”
“你们认识?”,安娜皮笑肉不笑。
她当然知道他们认识,不然布莱迪不会提议用照相馆的壁炉去圣芒戈。但她没想到这人一直在关注他们,也不知道他看见多少。心里跑马一百八……
西弗勒斯神情慎戒,仿佛随时准备给老板来个‘一忘皆空’。
“安迪!”,布莱迪摘下头套,“我曾经在翻倒巷帮过你一次,今日借你的壁炉一用,咱们两清。”
“壁炉你当然可以用……”,安迪看着布莱迪失神的眼睛,诚挚许诺,“你救过我的命,我会陪你们一起去圣芒戈……”
布莱迪摇头,“你还要在对角巷做生意,托马斯和布莱克都不好惹,你别沾手。只当没见过我,就是最大的帮助。”
安迪点头,不带一丝犹豫。这让安娜和西弗勒斯,齐齐侧目。这么快就被说服,刚才说的都是客套话吗?
“熊猫服留个影……”,安迪掏出魔杖,“我会给自己一个恰到好处的‘一忘皆空’。”
安娜小嘴半张,对安迪比了个大拇哥,后者露出果决又自得的表情。
壁炉虹光闪耀,安娜在飞路粉中体验了第四种巫师交通方式。怎么说呢?虽然舒适度比不上门匙,性价比也赶不上幻影移形,但比骑士公交车强不少。后遗症就是有点胸闷,主要原因是她自己全程闭气所致。
大喘一气的安娜,瞪着面前老旧红砖墙体的百货大楼,一脸喜气,“到了!”
“这就是圣芒戈?”,西弗勒斯皱眉,“停业整顿……”
“那是应付麻瓜的……”,布莱迪解释。
安娜肚里偷笑,两眼晶亮,“伦敦清浸百货公司……没错就是这里。我早想来见识一下了!”
眼盲的布莱迪面露无奈,西弗勒斯直接射出死亡视线。谁家好人没事进医院长见识?
兴致勃勃的安娜眼里根本没人,只有一只丑陋的玩偶。她隔着橱窗,对丑娃娃声情并茂、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就没有然后。
“为什么啊?”,她眼神狐疑,跑到门口向内窥探,深度怀疑自己来了个假医院。
西弗勒斯扶着布莱迪凑到玩偶面前,“是这个吗?”
安娜凑过来,看见玻璃橱窗变成水波纹……
啊——
这是什么区别对待?一句顶一万句吗?
圣芒戈魔法医院是个比对角巷更魔幻的地方,至少安娜自己是这样认为。如果对角巷里的人像是各大剧组跑出来的群演,那圣芒戈里的病人绝逼像是生化危机里的特型演员。
候诊接待区一堆脸上挂着拳头大脓疱的人,一堆半兽人,一堆手舞足蹈的疯人……这些一看就知道是病人。但是,还有一堆看着正常的人,如果你以为他们是陪诊家属,那可就草率了。
安娜刚才上去打听情况,那个看着文质彬彬的帅大叔,突然就对着她吐血,边笑边吐还边解释,“一楼是器具事故伤害,二楼是生物伤害,三楼是菌类感染,四楼是药物中毒,五楼是魔咒伤害……”
布莱迪的眼睛应该挂几楼的诊疗室?三楼还是四楼?安娜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西弗勒斯喊她。
安迪说的没错,布莱迪的运气好坏参半。药房主任查理?费南下班前,遇到了排队候诊的他们。作为布莱迪的前任领导,让他们插队入院不过小事一桩,但布莱迪眼睛治疗的费用却远超想象。
主治医师是个面容慈善的中年女巫,她和查理是老朋友。
“萨拉,这是我曾经的助手。因为那些贵族的臭毛病,被迫离职。他是个好孩子……”
“查理,我明白。费用是按医师内部价目计算……”
“多少钱我们都要治。我会想办法的……”,一直听壁脚的安娜忽然出声。
萨拉垂眸,看着才到她胸口的小姑娘,眼神一软,“哦,亲爱的……别担心,我会治好布莱迪。”
安娜郑重点头,只是费用高,又不是治不好。今晚就能搞一笔,根本没在怕。
查理心底叹息,一个刚成年的巫师,带着两个还没入学的小巫师,全家凑不出一个壮劳力。这叫他于心何忍?
“……你……是叫安娜吗?跟我来。”,查理招呼安娜去了他的办公室。
查理是个身材敦实的大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娜会以为他是个厨师。尤其是看见他药房里堆成小山的原始‘食材’,和一排排大缸大锅,她想说不是都不合理。
“医院这边可以先交25%的费用,其余部分出院前结清就可以。”,查理从办公桌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安娜,“这是布莱迪之前的工资,刚好够支付预交款。”
安娜道谢,接过沉甸甸的钱袋,一度怀疑这是查理自掏腰包。她有钱,其实没必要,对上他慈父般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变成:“为什么我对着橱窗的玩偶娃娃说诉求……”
查理听完面容严肃,“两种可能,要么来者不是巫师,要么玩偶认为你是来捣乱的。”
安娜面上不显,心中大惊。她当然不是来捣乱的呀!所以,唯一的可能是——她不是巫师。
失魂落魄的她拿着钱袋子去缴费,然后一个人站在角落看来来往往的人。
如果不是巫师,她的人生应该如何?
“安娜……”,西弗勒斯觉得胸口发闷。
站在角落里的安娜,好似被全世界抛弃。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瞬就要消散。他快步上前,还没伸手,眼前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