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巨大的幽冥玄石擂台上,刺骨的寒气如同凝固的实体,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冰渣的碎屑、以及被碾碎的幽冥鬼爪角质层粉末的焦糊味。
陈默如同一滩被彻底砸烂的破布,瘫在冰冷的擂台边缘。左臂以一个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恐怖角度扭曲着,断裂的乌黑臂骨刺破皮肉,暴露在惨绿鬼火的天光下,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混合着冰蓝色骨髓碎屑的粘稠浆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刺骨寒意。半边身体覆盖着厚厚的白霜,胸口塌陷的轮廓清晰可见,每一次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呼吸,都伴随着口鼻中涌出的、带着内脏碎块和黑色冰晶的暗红血沫。
玄冥法袍依旧覆盖在他身上,但那流淌着暗金纹路的墨玉蚕丝表面,此刻却布满了细密的冰裂纹痕!原本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小轮回镇邪纹”,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流转着,每一次微光闪烁都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才勉强维持着法袍不彻底崩碎,也死死压制着识海中那道因剧痛和反噬而疯狂咆哮、试图彻底冲破束缚的诅咒烙印!
剧痛!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反复穿刺、搅拌着他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血肉!左臂被彻底碾碎、冻结的恐怖触感依旧残留在意识深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诅咒烙印的污秽气息与冰狱碎魂爪残留的绝对零度寒意疯狂交织、冲突,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眩晕和混乱!眼前的世界是猩红与黑暗的疯狂漩涡,耳中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和无数的幻听——有父母绝望的呼唤,有阎小罗冰冷的告诫,更有秦枭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残忍嘲弄!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浓郁!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淹没头顶!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黑暗的深渊边缘疯狂沉沦,仅存的一丝清明,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台阶下,秦枭负手而立,幽绿的蛇瞳如同观赏濒死猎物的毒蛇,冰冷而残忍地欣赏着陈默的惨状。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暗金鳞甲手套的右手,指尖,一缕缕细如发丝、却散发着毁灭性湮灭波动的幽蓝阴雷,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无声地缠绕、跳跃!
“第一招的滋味,看来还没让你这废物彻底明白差距。” 秦枭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带着赤裸裸的杀意和戏谑,“那就让本世子…送你最后一程!”
他那只缠绕着幽蓝阴雷的手指,缓缓抬起,遥遥指向擂台上如同烂泥般的陈默。指尖凝聚的幽蓝光芒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微型的、即将爆发的毁灭雷暴核心!一股比冰狱碎魂爪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的湮灭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这股气息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指灵魂本源!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无声地消融、分解!擂台下方靠得稍近的鬼物,发出惊恐的哀嚎,魂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瞬间消融了大片!
**“噬魂阴雷指!”**
冰冷的字眼如同最后的丧钟,从秦枭口中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牛毛、却仿佛能洞穿九幽、湮灭轮回的幽蓝雷光,无声无息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朝着陈默的眉心…激射而来!
快!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仿佛在秦枭抬指的瞬间,那死亡的雷光就已经降临在陈默的眉心之前!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任何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徒劳的笑话!
擂台下方,所有的鬼物都屏住了呼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一道象征着绝对死亡的幽蓝细线!等待着那个活人赘婿魂飞魄散、肉身成泥的瞬间!
就在那湮灭灵魂的幽蓝雷光,距离陈默眉心不足三寸!那冰冷的死亡触感已经刺入他摇摇欲坠的识海!诅咒烙印发出贪婪而兴奋的尖啸!玄冥法袍的光芒彻底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就在这万分之一刹那!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的绝望深渊边缘!
嗡——!!!
识海深处,那片沉寂如同死灰、布满裂痕的生死簿残页,在这源自灵魂本源的绝对死亡威胁刺激下!在这玄冥法袍濒临破碎、再也无法提供庇护的绝境之下!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的冰冷顽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由求生本能驱动的、璀璨到极致的光芒!
不再是之前的黯淡金光!而是一种…冰冷、威严、仿佛蕴含着诸天万界生死轮回法则的…暗金色光芒!
这光芒爆发的瞬间,一道极其模糊、却凝练无比、仿佛由无数微缩的轮回符文压缩而成的暗金色笔尖虚影,如同沉睡的君王被蝼蚁的冒犯彻底激怒,带着至高无上的审判意志,猛地从陈默的眉心投射而出!
不是防御!而是…反击!是源自生死簿本源的、受到极致亵渎后的本能审判!
这道笔尖虚影极小,不过寸许,黯淡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但它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执掌阴阳、断罪判罚、厘定生死轮回的至高法则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轰然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道带着湮灭灵魂意志的幽蓝阴雷指光,在距离陈默眉心不足一寸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法则壁垒,硬生生停滞了!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到灵魂深处的摩擦声响起!
暗金色的笔尖虚影,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又如同最霸道的判官之笔,不偏不倚,轻轻点在了那道凝练的幽蓝雷光最核心、力量流转最关键的节点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的激烈碰撞!
只有一种绝对的、法则层面的…抹除!否决!
如同君王朱笔一挥,抹去生死簿上不该存在的污迹!
构成噬魂阴雷指的那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雷光,在被暗金笔尖点中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虚无的深渊!蕴含其中的恐怖湮灭意志、狂暴的阴雷能量、以及秦枭附着其上的神魂烙印…所有的一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从存在层面上…抹去!分解!归于最原始的混沌!
无声无息!
那道足以湮灭鬼将魂魄的噬魂阴雷指光,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激起任何能量涟漪!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鬼市,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仿佛被凝固!
所有存在的表情,都定格在极致的震骇与无法置信的呆滞之中!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的泥塑木雕!连那些狰狞咆哮的冥兽,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台阶下,秦枭脸上那残忍戏谑的表情彻底僵住!幽绿的蛇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猛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惊骇!如同看到了颠覆认知的鬼魅!他覆盖着鳞甲手套的右手,还保持着抬指欲点的姿势,指尖残留的微弱雷光如同受惊的萤火,明灭不定!
“这…不可能!”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无法置信的嘶哑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擂台上,陈默眉心前方,那道暗金色的笔尖虚影在点碎阴雷指光后,并未立刻消散。它悬浮在那里,虽然黯淡模糊,却散发着一种睥睨万物、执掌生死的无上威严!笔尖之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裂痕悄然浮现。
就在这时!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从九幽最深处传来、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波动的意念,如同跨越了无尽空间,瞬间扫过整个酆都城!扫过这座死寂的擂台!
这意念浩瀚无边,带着审判万鬼、执掌轮回的恐怖威压!所过之处,万籁俱寂!连那百头凶戾的冥兽都本能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意念的核心,赫然指向阎罗殿深处!而意念中那丝奇异的波动,似乎…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玩味?
紧接着,一个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却又仿佛在无尽岁月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涟漪的声音,在所有拥有一定修为的鬼物(包括秦枭和陈默)的识海中,清晰无比地响起:
**“哦?”**
只有一个字。
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鬼市上空!
秦枭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与一丝…深入骨髓的忌惮!他猛地抬头,望向阎罗殿的方向,幽绿的蛇瞳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
擂台上,悬浮在陈默眉心前的那道暗金笔尖虚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跨越空间降临的、至高的意志,极其轻微地、如同叹息般地震颤了一下。笔尖上的那道细微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随即,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缩回了陈默的眉心深处,再无踪迹。
陈默依旧瘫在冰冷的擂台上,一动不动。眉心处,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仿佛被灼烧过的暗金色印记,一闪而逝。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但玄冥法袍上那黯淡的暗金符文,却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丝?识海中那道疯狂咆哮的诅咒烙印,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恐惧,暂时蛰伏了下去。
整个鬼市,依旧死寂无声。
只有秦枭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他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濒死身影时,眼中翻腾的、如同毒液般浓烈的杀意、惊疑、以及一丝…被那声“哦”强行压下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