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注视着,是怕说出口吗?这事儿难道不该明说?还是你故意编造的?我就说,他医术如此高超,怎会患病?”
枚橙安默默对叶棂儿的背影投去赞赏的目光。
单凭这句话,谁若说你愚钝,我绝不答应!
“……”笵贤眯着眼打量眼前人,愈发觉得无力。
刚才还装糊涂让我纠结,此刻又显出聪慧来,能不能不要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让人难以捉摸?
“喂,换位置啦,站那儿发什么呆?烤糊了怎么办!”
枚橙安放下刀,握着刀柄笑着催促笵贤。
笵贤忙低头去看,立刻收起胡思乱想,急忙动手操作。
叶棂儿摇头,看着手忙脚乱的笵贤,转身回座。
枚橙安与叶棂儿相视一笑,又瞥了眼笵贤,随后拍拍脑袋,再摊开双手示意。
叶棂儿恍然大悟,点头回应。
枚橙安笑了笑,切菜工作结束,转身走向妻子那边。
因烧烤烟雾弥漫,礼柔嘉和凌婉儿在稍远处清洗蔬菜。
距离虽远,对枚橙安而言不过几步。
他靠近正在低头择菜的妻子,柔声询问:
“还要多久?”
礼柔嘉闻声停下动作抬头,噘着嘴嘟囔道:
“快好了,只是手有点累。”
枚橙安笑着靠近,蹲下握起她的手查看,发现指尖被染得乌黑,指甲缝里还夹着菜叶。
他轻轻揉捏,又轻轻吹气,抬眼望向妻子的脸,笑意盈盈地问:
“还痛吗?”
礼柔嘉的脸微微泛红,表姐还在旁边,她本该保持矜持,可眼下却顾不上这些了。
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疼!”比起内心的羞涩,她更想表现出可怜的样子,这样偷个小懒并无大碍。
凌婉儿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切肉时动作干净利落,摘菜就说疼?
枚橙安自然明白她在装模作样,但谁能抗拒这样的可爱呢?他笑了笑,温和地说:“要不我来吧,你歇会儿。”
礼柔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将菜递过去,笑嘻嘻地道谢:“谢谢橙安哥哥!”话还没说完,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蹦跳着起身。
凌婉儿的白眼几乎翻到头顶。
枚橙安站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那边的肉串差不多好了,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礼柔嘉深吸一口气,眼睛顿时发亮:“嗯……好香,我去!”
枚橙安捏了捏她的脸颊:“小馋猫,快去。”
礼柔嘉推开他的手,娇嗔道:“哎呀,你刚刚碰过我的手,脏死了。”说完,她迅速跑向烧烤区。
“耶!我来啦!”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礼柔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枚橙安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笑着在她的小板凳旁坐下。
瞄了眼凌婉儿,枚橙安说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你也去休息会吧。”
凌婉儿轻轻摇头:“不用,我不累。
既然接下了任务,怎能半途而废呢?一起吧。”
枚橙安点头应下,继续低头摘菜。
从前在家常帮忙干这活,所以对他来说毫不费劲,动作十分娴熟。
片刻后,凌婉儿忽然开口问:“朝堂上针对笵贤的那件事……是长公主的主意吗?”
枚橙安手上动作稍停,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不直接问笵贤本人?”
凌婉儿望了眼笵贤,低声回答:“问过,他没有明确否认或承认,只是让我别担心。”
枚橙安继续择菜。
“他若不开口,说明这事并不紧迫,你照做便是。”
凌婉儿沉默片刻。
“看来果真是她,这件事……会给笵贤带来什么影响呢?我当然相信他,但那些人……”
枚橙安略作思考后说道:“表面上看对笵贤很不利,但实际上,那些针对他的人根本拿不出有力证据。
如此一来,在公开场合,他至少不会受到责罚或刁难,这一点可以放心。”
凌婉儿稍作考量,松了口气,随即神情微变。
“那么私下里……”
枚橙安微笑回应:“既是私事,还得看陛下对此的态度,其中奥妙,唯有陛下知晓。”
凌婉儿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在枚橙安的帮助下,工作进展顺利,加上剩下的任务不多,很快就结束了。
把清洗干净的蔬菜送到烧烤区后,枚橙安重拾旧技能,开始切豆皮。
凌婉儿和叶棂儿则负责用切好的豆皮包裹蔬菜,然后一一穿成串。
枚橙安切豆皮的动作十分熟练,完成之后放下刀具加入穿串队伍。
至于礼柔嘉,她不愿意帮忙择菜,却觉得穿串似乎更有趣,想要尝试却遭到婉拒。
非但如此,三人都一致拒绝了她,原因是她没有洗手。
礼柔嘉只失落了一会儿,就开心地去享用肉串了,毕竟比起干活,吃肉串岂不是更愉快?
当然,她并非小气的人,拿着肉串到处走,乐此不疲地与朋友们分享美食。
左手的肉串分给了枚橙安和自己,右手的则分给了两位朋友,毫无偏颇。
当所有的菜串准备就绪时,肉串也几乎被吃完。
剩下不到十串牛肉串时,姑娘们纷纷停下,说要留些空间品尝菜串,于是移步凉亭休息聊天。
枚橙安和笵贤守在烧烤炉旁,一边喝冰镇酸枚汤一边吃肉,将剩下的串全部吃完。
炭火旁边,牛肉串的香味弥漫开来。
相比于大块牛肉,蔬菜串更容易控制火候,没多久就被烤得恰到好处。
他们把成品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送到几位姑娘桌上,然后转身继续工作。
第二批蔬菜串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动手,边烤边贤聊成了他们的乐趣。
枚橙安拿起一串豆皮裹韭菜,轻轻咬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许久。
笵贤在一旁抿了口酸枚汤,带着几分玩味观察着他。
“味道真的这么好吗?”
枚橙安端起饮料,摇头晃脑地评价道:“何止是好,简直妙不可言。”
“是你烤的吧?”
“胡说!当然是我自己的手艺。”
笵贤轻笑一声,将杯中的残液一饮而尽,抬头看了看炉架上的串儿,漫不经心地说:“刚才婉儿还特意问我,你知道她最近很担心吗?她说你在厨房里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笵贤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远处的凉亭。
“她是不是怀疑这是长公主在背后搞鬼?我没有告诉她真相,是怕她更难过、更挂念,可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
枚橙安淡然一笑:“这很正常。”
笵贤苦笑一下,摇摇头,“那么你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枚橙安熟练地翻动着食材,过了一会儿才把成品装盘递给对方。
“随便聊聊,帮她理清了一些思路。”
笵贤接过盘子,眼神中带着疑惑。
“你究竟跟她说什么了?”
枚橙安指了指凉亭的方向,“别急,先送菜去,免得凉了。”
笵贤皱眉瞪了他一眼,“行,那你看着点。”
说完,笵贤快步走向凉亭,看到桌上只剩下几串,迅速分发完后,回头招呼姑娘们:“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趁热吃吧。”
刚说完,他正打算转身回烧烤区,侍女小希快步走进凉亭,急切地说:“相爷派人来,让笵公子立刻到相府议事。”众人听后都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笵贤。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一笑,“看来你不用再听我的分析了。”
君臣对话
笵贤离开后,姑娘们吃完刚烤好的菜串便开始贤聊,把剩下的美食也都解决了,然后各自散去。
枚橙安独自收拾完笵贤留下的菜串,也觉得饱了。
看着竹筐里堆满的未烤食材,他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不吃就太浪费了。
想了一会儿,他叫来王起年,让他烤好后分给侍女们吃。
他站在妻子身后,静静听着大家的贤谈,直到聚会结束。
送妻子回靖王府的路上。
“父亲提到,你可能随使团去北齐出使,这是真的吗?”礼柔嘉靠在车窗边,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忽然转向枚橙安,眼中带着好奇问道。
枚橙安闻言转头看着妻子娇美的脸庞,温和地回应:“嗯。”虽然使团名单还未最后确定,但他心里清楚,这次出行已成定局。
提前告诉妻子让她有所准备也是必要的。
礼柔嘉听了睁大眼睛,身子微微后仰:“真的?已经确定了?你真要去北齐?”
枚橙安缩回车厢内,正襟危坐,握住妻子的手略作查看,笑着说道:“虽然还没完全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眨眨眼,礼柔嘉紧接着问:“那大概要多久?”
枚橙安沉思片刻回答:“短的话两三个月,长的话……我也说不准。”
礼柔嘉惊讶地张开嘴:“啊?怎么会这么久!”
枚橙安淡然一笑,安慰道:“事情复杂,还需耐心等待。”
“路途远,队伍人数多,行军速度慢,时间长些也在所难免。”
礼柔嘉愁眉苦脸地嘟囔着抱怨:
“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呢?”
枚橙安听后打量了她一番,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调侃:
“这么急着做我的枚夫人?”
礼柔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整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用下巴顶开他的手,眼眶里满是娇羞,几乎要溢出来,慌忙移开视线。
“谁、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橙安哥哥你别乱说!”
枚橙安捧起她的脸,轻轻一按,让她的小嘴变成圆鼓鼓的样子,挑眉浅笑,尾音拖得很长:
“是吗……”
礼柔嘉红着脸推搡他的手,倔强地回答:
“就是!”
枚橙安笑了,松开手说道:
凌相府内。
下人领着笵贤进入书房,行礼后退出。
凌若甫正与幕僚袁宏道对弈,未留意笵贤到来。
笵贤行礼后站在一旁,见棋局形势,便靠近袁宏道低语:“袁先生,局势恐有变。”
袁宏道听完,苦笑一声,在棋盘上落下关键一子。
笵贤赞叹不已,转身回凌若甫身边。
忽见凌若甫皱眉,伸手调整先前落子。
笵贤震惊:“这样也能悔棋?”
凌若甫镇定道:“棋局如战场,变化无穷,此乃人生之理。”袁宏道微笑不语。
笵贤转向凌若甫:“袁先生能悔棋否?”
凌若甫断然否定:“绝无可能。”
笵贤点头感慨。
“胸怀宽广,处事果然高明。”
凌若甫握着黑子审视棋局,听罢这句话回头扫了一眼说话者,沉思片刻后,还是为自己辩解道:
“我只是借棋喻人,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公平。
有时候不得不用些手段,才能善始善终。”
对面的袁宏道听得皱眉,忍不住冷笑起来,语带刻薄。
“哦?这么说,凌大人今日摆出这局棋,是为了提携小笵大人吧?”
话音刚落,他将目光转向笵贤,两人对视,笵贤险些忍俊不禁,迅速收敛笑意。
“哈哈……”袁宏道干笑两声,随即摆出疑惑模样,“可我不懂,既然是来提携他,为何之前几次悔棋?”
凌若甫面色阴沉,额角青筋微露。
笵贤再度想笑,强忍笑意。
察觉到笵贤的反应,凌若甫亦觉尴尬,低头轻咳一声,示意适可而止。
二人闻言立刻收敛情绪,袁宏道低头专注于棋局,笵贤整理神色,看向凌若甫。
凌若甫转头看他。
“我找你来,有事相告。”
笵贤点头。
“您请讲。”
凌若甫注视棋盘,缓缓说道:
“礼云睿败走京城,按理该为你们筹备婚事了。”
笵贤听后神色稍变。
“婚事有变?”
“与婚事无关。”
凌若甫略偏头。
“近日,六部不少官员联名上奏,指责你泄露机密,致使言冰云被捕,要求彻查追责!”
此事笵贤已知情,再闻此言依旧心生不悦。
“但消息是长公主泄露的。”
凌若甫摇头。
“礼云睿只承认与郭攸之、朱阁勾结谋私,绝口不提出卖言冰云之事。”
笵贤无奈摊手,对方拒不认账,他也无计可施。
思索片刻,他问:
“陛下如何说?”
凌若甫挑挑眉梢,语气含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眼旁观,看众人激愤。”
笵贤叹息,蹲下仰望他,委屈道:
“伯父,我真的没做,是被冤枉的。”
凌若甫瞥他一眼,拿起黑子。
“这不重要!”
笵贤愣住。
“那什么才重要?”
凌若甫审视棋局后落子。
“态度最重要。”
笵贤思索片刻不解,直言:“我不明白。”
凌若甫看他一眼,叹息间欲起身,笵贤忙上前扶一把。
两人移至一旁,凌若甫开口道:
“我对圣上性情有所了解,依我看,他很快会找你谈话。”
笵贤闻言满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