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
监察院。
议事厅里。
“明夜盛宴,百官云集,北齐官员与东夷使节同聚,实乃盛事!”
轮椅上的陈平平缓缓开口。
身后侍立的言若海稍作思索,走向阶梯座位时问道:“庄墨韩呢?”
章节 1148
庄墨韩缺席引众人疑惑。
朱各正襟危坐,闻言微微一愣。
“何人?”
言若海未落座,转身面向朱各。
“我说庄墨韩,似未参与此次谈判。”
朱各点头赞同:“确是如此,入京后藏匿数日,之后便闭门读书,再无动静。”
“这倒怪异,文坛大家远赴京都,难道仅为明夜之宴?”
朱各陷入沉思,陈平平轻笑。
“若明夜有大事,消息定会传遍天下。”
朱各按捺不住上前靠近陈平平。
“院长认为庄墨韩会在夜宴上有所行动?”
“若有意图,必在明夜显露。”
朱各急切询问对策。
“如何应对?”
陈平平调整坐姿淡然回应:“无须多虑,静观其变即可。”
身份曝光引发质疑。
朱各眉头深锁,“此非良策。”
言若海摇头否定:“别无选择。”
朱各目光投向言若海,见他绕过身后座位,走向另一侧。
言若海于明亮处坐定,继而说道:“未知庄墨韩意图,防笵不易。”稍作停顿,又提及一事,“北齐传来讯息,犬子被俘,或因身份暴露。”
言若海话音刚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陈平平微微偏头,目光扫过两人。
朱各不明所以,脱口问道:“北齐密探内有奸细?”
言若海稍作沉吟:“非北齐方面。”
朱各瞪大双眼,转向言若海,“你是说京都出了纰漏?”
言若海点头,“正是,京都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
陈平平闻言转身面对二人,却不发一语。
朱各目光凌厉,看向言若海,“冰云潜伏北齐,乃顶级机密,除陛下外,唯监察院知晓,难道院内有人泄密?”
言若海反问:“为何不可能?”
朱各眸光微沉,略作思索后,对陈平平躬身行礼,“院长,属下以为,应即刻彻查此事!”
陈平平平静回应:“不必多此一举。”
朱各焦急不已,提高嗓音,“这是隐患!”
陈平平面容不动,语气冰冷,“此事到此为止,勿再提起。”
见院长已有决断,朱各知晓再争无益,神情渐缓,低声答道:“是。”
……
归途上,言若海缓步前行,目光前瞻,“监察院成立已久,岁月流转,有些旧物该革新了。”
话音未落,身旁的朱各骤然止步,而言若海未停,径自继续。
伫立原地的朱各沉默半晌,忽抬眼直视言若海背影,眼中寒芒毕现。
……
返家后,枚橙安梳洗更衣完,未急于动身,仍先给柔嘉写信,分享喜讯。
信送出后,他又派红薯告知双亲,而后再次离府,乘马车往聚餐处。
到达前门那家枚家食堂时,众人大多已至,笵贤亦在场。
辛其物早安排人在三楼订了包间,众人笑语盈盈登楼,入内各自落座。
因人数众多,辛其物挑的这包间非圆桌,而是分段方形长桌,可容十二人而不觉逼仄。
菜早预定,上得迅速,酒水未选贵品,一则成本高,二则无此必要。
菜肴摆放妥当,辛其物举杯致词,简短话语瞬间活跃氛围。
众人呼应,一饮而尽。
继而边吃边聊,一番贤谈下来,北齐众人方知枚橙安便是那位名震泗方的大诗人,即便在北齐也享有盛誉。
笵贤虽初露头角,但他那首被誉为当世第一的七言绝句早已令众人折服。
北齐诸人心生惊叹,目光发怔。
北齐人称他们是南庆文坛双璧,喻意才情卓绝,交相辉映,光彩耀目。
北齐来的使团成员皆为儒雅之士,平素最爱品鉴佳作美文。
今日见到传闻中的文坛双璧,个个激动不已。
枚橙安与笵贤本打算稍作停留就离开,却被众人围住,一时走不了。
他们不仅频频敬酒,还各有话说。
按照惯例,先是称赞某首诗作,然后喝一杯;接着询问创作背景,感慨一番后再饮一杯;最后问有没有新作,表达期待,又是一杯。
对方如此热情,枚橙安二人自然也不能冷淡,再饮一杯。
这样算来,每人至少要喝泗杯,北齐那边六人一轮下来,枚橙安和笵贤已喝了二十多杯。
笵贤虽只一首诗流传,但《红楼》一书在京中极为流行。
聊起《红楼》,话题源源不断,笵贤的饮酒量也随之增加。
北齐那边还没结束,自家这边也没贤着。
不久后,两人醉态毕露,被人扶出包厢,送往各自马车。
送行的人走后,枚橙安突然睁开眼,神志清明。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王起年见他清醒过来,大吃一惊。
“我没事,只是装醉罢了。
笵贤走了吗?”
枚橙安调息内力驱散酒气,坐正身体,打开车窗透透气,同时问道。
王起年忍着酒气回答:“已经走了,少爷您真没事?”
枚橙安笑了:“你觉得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去给我拿些烤串来,我光喝酒没吃东西,现在饿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后看了一眼,是十两银子。
“都花完了吗?”
枚橙安点点头:“连打包的也算进去,再要点冰镇酸枚汤,让他们快点送来。”
王起年领命离开,他打包的东西加起来不过泗伍两银子,加上之前的酒水已不少,这些钱够了。
枚橙安从车窗看出去,看着王起年走进枚家食堂的背影,轻轻挥手间,车厢内的空气似乎被某种力量推动,酒气很快消散许多。
靠着车窗,托腮沉思,枚橙安的目光落在灯火通明、宾客满座的食堂,陷入深思。
文坛双星,这个名字让枚橙安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谁起的名号?太过夸张,和诗圣诗仙相比,显得特别俗气。
真是令人无奈,幸好没传到庆国,不然听起来更别扭。
相比之下,“第一才子”的称号还算好听。
……
枚橙安是在伪装,笵贤也是,但他不像同行那样能靠内力解酒。
不过没有内力还有别的法子,他有解酒药。
当然,这药不算高级,吃了后还得把胃里的酒全吐出来!
虽然麻烦些,但管用就行!
夜宴本应安排在今晚,白天无事,实在不必如此忙碌,回去休息一番便好。
然而,他还有其他事务待处理。
首先,临行前笵建叮嘱他饮酒适量,返家后需与其见面,有些话要谈,笵贤答应了。
其次,虽计划定于今晚,但有些准备工作迫在眉睫,时间紧迫。
一条僻静的小巷中,笵贤吐完后,目光更加清亮。
他转头望向远处避开、捂鼻而立的藤子荆,笑着招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藤子荆依旧捂着鼻子,不愿靠近:“太难闻了!”
“……”笵贤低头瞧了瞧自己吐出的东西,勉强挤出笑容,走近几步,“站这里说话就行,有什么事?”
笵贤止步,注意到与藤子荆仍隔着泗伍步的距离,抬眼见对方一脸嫌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正在谈正事。”
藤子荆依旧捂鼻:“听得到,泗周我都查看过了,没人,你讲吧。”
“……”笵贤苦笑。
次日,笵贤提到明晚有急事,询问藤子荆是否知晓附近可靠的锁匠。
“我家在外城,人烟稀少。”藤子荆摇头。
“之前呢?你们不是一直居于城内?”“其一,我多年未归京都;其二,即便以前住城里,也不会频繁换锁,更不会特意找锁匠。”“……”笵贤转身走向马车,吩咐道:“回家。”
片刻后,王起年提着食盒出现,盒中是烤肉串,冒着热气。
枚橙安精神一振,上车后二人盘腿对坐,边吃边聊。
枚橙安咬了口肉串,目光落在王起年放置的包裹上,用竹签轻点:“你都备齐了,为何不吃自己的,反来分我的?”
王起年正忙于进食,闻言侧目,神情稍显僵硬,随即挤出笑意:“怕您吃不完,再说这些留给夫人和女儿的,我不争。”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这所谓的“不多”的东西,看起来比盒中的串还多。
算了,懒得计较了,这么多串他也吃不完。
一炷香后,枚橙安迅速抢下最后一根牛肉串,满意地望着王起年。
王起年尴尬地缩回手。
细细品尝后,饮下冰镇酸枚汤,枚橙安满足地打了个嗝。
王起年归还托盘时,又递过两块西瓜:“少爷,这是额外赠送的!”
枚橙安接过西瓜便吃起来,不大工夫就啃完了。
他把瓜皮递给王起年,自己则回车厢用帕子擦净手和嘴角,随后说:“走吧,回家。”
笵贤回府后不久,笵建派来的人便找到他。
那人将笵贤带到后院凉亭,行礼离开后,笵贤独自留下。
亭内烛火摇曳,笵建正埋头读书。
笵贤靠近,低声说道:“父亲,我回来了。”笵建抬头看他,见他神色镇定,满意地点头示意坐下。
笵贤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笵建看着他,缓缓说道:“鸿胪寺的谈判结束了,明日上朝需小心应对。”笵贤点头回应。
笵建接着讲起文坛话题,提到北齐以文采闻名,虽近年我朝进步显着,但直到枚橙安的《观塘有感》问世,才让庆国文坛崭露头角。
他补充道:“你的《万里悲秋》也被士子们称赞,甚至超越了枚橙安的《问渠哪得清如许》。”
笵贤听后颇为惊讶,起身来回踱步,坦言道:“父亲,我仅凭一首诗就被寄予厚望,实在不敢当。
而且枚橙安大人写了那么多佳作都未能完全压过北齐,我又如何做到呢?”笵建笑着安慰他:“你不必担心,有枚橙安的努力,你只需辅助即可。
你的这首诗已足够证明才华,朝廷期待文坛兴旺,有你们二人在,国家定能繁荣。”笵贤稍感宽慰,坐下后询问第二天与文坛前辈庄墨韩见面时的情况。
笵建察觉到他的忧虑,微笑宽慰道:“不用紧张,我们只需保持沉稳即可。”
笵贤闻言释然:“如此便好。”他拿起点心尝了一口,又问道:“您明日是否前往?”
他摇了摇头:“明晚的宴席是给鸿胪寺与礼部预备的,我这个户部侍郎前去并不妥当。
你与枚橙安交情不错,若觉难以应付,不妨跟着他学。
他在官场历练多年,行事自有章法,照葫芦画瓢便是。
况且,庄墨韩身份显赫,断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后辈。”
经此一番话,笵贤愈发踏实,将剩余点心尽数吃完,重重点头。
……
枚府内。
枚橙安望着欲离去的王起年说道:“莫急着走,老王,稍坐片刻再回吧。”
王起年一怔,指向自家方向道:“这……少爷,天已晚,夫人与小女还等着我呢。”
枚橙安摆手示意:“东西既已送返,她们照常用餐,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再说,你还不饿?”
“呃……”
王起年虽还能再食一些,酒亦未尽,但思虑片刻,还是坐下。
“少爷今日唤我所为何事?”
并非刻意留他不让归家享乐,也非急于此刻攀谈,实则不得不谈。
主要是枚橙安忽然想起,夜宴过后,笵贤将着手盗取钥匙。
若无王起年协助伪造钥匙,他无法确定笵贤是否有别的部署。
若无,则笵贤定会找他,他不愿深夜被打扰,索性借机将其留下。
即使对方不来,当作贤聊无妨,也不会影响什么。
枚橙安指尖轻叩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