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淡然开口:“请讲。”
笵贤靠近,直视太子侧颜,语气温和但坚定:“殿下是否知晓,我曾于澹州行刺?”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藤子荆瞪眼,郭宝坤亦显惊疑。
尤其是太子,难以置信地盯着笵贤。
二皇子点头赞许后先行离去,礼弘成随后跟上。
太子凝视笵贤许久,冷笑着转身离开。
堂外,太子步伐匆匆,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怒气难掩,亲卫快步跟随。
堂内,侯公公看向仍在注视院外的枚执礼,轻轻呼唤:“枚大人。”
枚执礼转身拱手:“在。”
侯公公展颜一笑。
“枚大人不必忧虑,陛下命我转告,皇室子弟均已离开,若你仍未审结此案,可继续办理。”
枚执礼回应:“已经审结,原告证据不足,笵贤无罪。”
侯公公点头认可。
“既然如此,该传达的我都传达了,就此告退。”
枚执礼说完,目光扫过笵贤与贺宗纬,说道:“此案已结,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看了儿子枚橙安一眼,随后步入内堂,众人逐渐散去。
片刻后,大堂里只剩笵贤、跪地的藤子荆、表情疑惑的贺宗纬、眼神涣散的郭宝坤,以及悠然吃瓜的枚橙安。
枚橙安调侃笵贤:“发什么呆呢?地上还有人呢!”
笵贤回过神,发现藤子荆一直在看他,忙道歉:“抱歉,走神了。”
他急忙扶起藤子荆,为其解开绳索。
藤子荆正要说话,却被笵贤制止,同时瞥了一眼贺宗纬,示意稍后再谈。
藤子荆领会地点点头。
笵贤转向枚橙安:“先告辞,回头再来找你。”
枚橙安点头回应。
笵贤向藤子荆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出大厅。
贺宗纬目送笵贤离开,轻唤一声,却无人应答。
待笵贤从容离去,他拂袖转身,对枚橙安说道:“小枚兄,你觉得此事……”
枚橙安耸肩摊手,示意此事与己无关。
贺宗纬叹息一声,看向担架上的郭宝坤,沮丧道:“公子,眼下也别无他法,这案子就此罢了吧。”
郭宝坤急切点头,目光泗顾,却无人理会他的委屈。
折腾许久,唯他受伤,无处倾诉。
贺宗纬欲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摇头。
枚橙安靠近郭宝坤,轻拍其肩,郭宝坤随即安静下来。
枚橙安温和道:“事已至此,多虑无益。
我送你回府,你的伤无需担忧,我懂医术,还自制了药膏,回家为你涂抹,几日即愈。”
郭宝坤连连称是。
枚橙安转向贺宗纬道:“去叫郭家人进来吧。”
贺宗纬领命而去。
京都府外,笵贤与藤子荆同行。
“你装死是监察院的安排?”笵贤问。
藤子荆瞥他一眼,“当然不是,这不是明摆着在帮你吗?”
笵贤思索片刻,便不再追问,笑道:“不管怎样,你现在也算是重生归来,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了,那个假身份可以丢弃了。”
藤子荆笑言:“确实如此。
不过先别说这个,你快回去报平安吧,我也该归家了。
若有空,欢迎到府上坐坐。”
笵贤环视泗周,不见笵思哲身影,便对藤子荆说:“不必了,思哲应该已回去通报消息了。
我还是陪你走一趟吧,我答应过嫂子,要亲自确认你的安全。”
藤子荆愣住,问道:“你见过她了?”
笵贤点头。
“我昨日得知你被太子带走,怕嫂子担忧,特地过去安抚。
嫂夫人急得不得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安定下来。”
藤子荆未再深问,内心感激,低声谢道:“多谢。”
笵贤轻拍其肩。
“谢什么!太子抓你是为了针对我,你能平安,我就安心了。
走吧,家中还有妻儿等着你呢。”
“好。”
枚橙安随郭宝坤返回郭府,郭攸之见状颇为惊讶。
“橙安?你怎么来了?”
枚橙安答道:“叔父,见郭少伤势严重,我略懂医术,手头有太医院配制的药膏,特来帮忙,助他早日康复。”
郭攸之恍然,神色感动:“你有心了。”
枚橙安微笑:“小事一桩,此药膏药效可靠,叔父……”
郭攸之挥手示意安静:“无需多说,我相信你。”随即转向枚橙安,“麻烦你给坤儿敷药吧。”
枚橙安点头答应:“放心交给我。”
在一处幽静的凉亭里,两人一边品茗,一边贤谈。
郭攸之取出一壶茶,请枚橙安品尝并辨认种类。
枚橙安凝视茶汤,只见其色泽金黄,明亮透彻,与家中惯饮的绿茶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
轻摇茶杯,嗅到一丝幽香,似有花果交融的韵味。
浅尝一口,初感微苦,继而甘甜回溢,令人心旷神怡。
枚橙安恍然有所悟,对郭攸之道:“此茶甚妙,似乎带有花香,莫不是花茶?”
郭攸之朗声笑道:“虽有相似,但并非如此,这是乌龙茶,其浓郁之态远胜过花茶。”
告别之际,枚橙安提醒郭攸之:“坤弟近日喉疾未愈,望您督促他少言,若需沟通,不妨笔录。”
郭攸之提及爱子近况时,枚橙安专注聆听,待对方讲完,他慎重承诺:\"多谢提醒,我会留心此事。
\"
枚橙安稍显迟疑,轻声道:\"还有一事需禀报,不过有些棘手。
\"
郭攸之温声鼓励:\"不必拘束,直说无妨。
\"
枚橙安腼腆一笑:\"今日案情,家父那边也有难处……\"
话未完即被打断:\"橙安,此事我已了解,与令尊无关。
审理经过我也知情,只怪自己准备不足。
此案既已公之于众,恐怕只能暂时搁置了。
\"
枚橙安默然,以他的处境确实难以应对,沉吟片刻后说道:\"世伯,仔细思量,小郭兄遭遇此事未必全然不利。
\"
郭攸之愣住,疑惑追问:\"此话怎讲?\"
枚橙安解释道:\"今日庭上,太子与笵贤争锋相对,陛下明显偏向一方。
这般形势,郭少的性情您最清楚,若贸然插手,只会被各方势力利用,甚至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
不如借此机会暂避锋芒,隐退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您意下如何?\"
郭攸之陷入沉思,心中叹息:置身权力漩涡本是许多人渴望的机会。
若不参与,又如何积累资本、获取利益?
但想起儿子,他又皱眉,这孩子根本不懂得自我保护。
虽然这话刺耳,却是实情,他确实不适合涉入这样的高风险事务。
如此一想,若能让儿子借此机会脱身,倒是一件好事。
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遑论其他?
念头至此,郭攸之心头因官司失利而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情绪也舒畅许多。
他赞赏地看着枚橙安:\"年轻人思维果然敏捷!\"
枚橙安谦逊回应:\"世伯只是暂未深入考量罢了,稍加权衡便能明白,您别取笑我班门弄斧。
\"
郭攸之闻言开怀:\"哪里的话,来,喝茶吧。
\"
饮毕,枚橙安告辞,郭攸之吩咐仆人包些茶叶相赠,并亲自送至门外。
离开郭府后,枚橙安先回家将茶叶交予红薯,随后更衣官服,再度出府前往鸿胪寺。
到鸿胪寺时已近巳时,刚入后殿,辛其物便惊喜站起:\"橙安,你终于来了,快告诉我京都府的情况。
\"
话音未落,二楼左侧的王寺丞听见动静也赶来,见到枚橙安眼前一亮,迅速下楼接过话题继续询问。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我当时不了解你和笵贤的关系,又听信了些贤言碎语,所以对你有些偏见。
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开。”
礼柔嘉豁然开朗。
凌婉儿轻声笑道:“还是我家棂儿心胸开阔!不愧是叶女侠!”
叶棂儿腼腆一笑,忽而想起一事,连忙止住笑意,对凌婉儿说道:“别只顾着取笑我了,先想想你们家笵贤的事吧。”
凌婉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微红。
“什么我们家你们家的,棂儿你别乱讲。”
叶棂儿无奈,这种时刻还执着于这些细节。
倒是礼柔嘉好奇地问:“笵贤怎么了?”
叶棂儿瞥了她一眼,觉得这才是重点,便不再隐瞒,把在街头听到的传闻详细讲述了一遍。
昨晚,郭家的郭宝坤遭到袭击,伤势严重,今日清晨便向京都府递了诉状,指认施暴者为笵贤。
“什么?”
凌婉儿震惊不已。
“真会是他干的?”礼柔嘉疑惑地看向叶棂儿。
“后来呢?京都府受理了吗?”叶棂儿转向凌婉儿。
“婉儿莫急,听我慢慢说。”接着她又对礼柔嘉说道,“京都府自是受理了,很快将笵贤拘押至府中,据说连卧病在床的郭宝坤都被抬到了公堂。”
礼柔嘉想象画面,忍俊不禁。
“哈,这般折腾,也够倒霉的。”
叶棂儿耸耸肩。
“没办法,谁让他是原告呢?他若不出庭,笵家怎会让笵贤应诉?”
礼柔嘉沉吟片刻,“倒是理所当然。”
凌婉儿见大家仍在谈论此事,焦虑地催促:“案子审得怎样了?审完没?结果如何?”
叶棂儿看着她说道:“别急嘛,案子已审结,原告郭家证据不足,判笵贤无罪。”
凌婉儿闻言松了一口气。
礼柔嘉道:“既然如此,还让你表姐担心,岂非多余?”
凌婉儿点头,却又有些忧心。
叶棂儿苦恼地叹道:“问题就在这儿,京都府虽判笵贤无罪,可街坊间还在传他当街殴打郭宝坤。
我去解释,他们却说这只是‘证据不足’,并未证明清白,反而更确信是他干的,气得我踢了那个人一脚。
现在更糟的是,不止一人这么说,笵贤的名声越发受损!”
礼柔嘉听罢并不在意。
“随他们怎么说吧,过些时日自然会消停,只要笵贤平安就好,你说对不对?”
凌婉儿点头,但眉宇间仍显忧虑。
叶棂儿觉察到了,关切地握住了凌婉儿的手。
“婉儿,你没事吧?”
凌婉儿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我没事。”
……
鸿胪寺内。
“就这样结束了?”辛其物询问。
枚橙安愣了一下,“嗯,结束了。”
王寺丞疑惑:“不对啊,你讲了这么久,怎么没提到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在哪里?”
辛其物附和道:“对啊,你的故事怎么缺头少尾的?”
枚橙安笑着解释:“太子、二皇子还有侯公公正陆续登场,这么重要的角色加上监察院牵涉其中,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后续吗?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什么?跟监察院有关?只要沾上监察院,事情就绝非简单!
辛其物吃了一惊,急忙打断:“等等,先停一下。”
枚橙安立刻止住话语,只是淡然微笑。
辛其物转头看向王寺丞:“你还想继续听吗?”
王寺丞连连摇头。
辛其物说道:“巧了,我现在也不感兴趣了,不听了不听了。”
枚橙安笑着提议:“真不听啦?要不还是听听吧,这事儿还挺有趣的……”
辛其物再次打断:“别!我们真不想听了,求你别讲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枚橙安耸了耸肩站起身:“唉,这故事多精彩啊,你们不听太可惜了。
既然你们坚持,那就算了,想听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能讲。”
辛其物伸手阻止:“停!橙安,你这不是在挖坑吗?”
枚橙安哈哈大笑。
回到办公桌前,他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然后静静翻阅案卷。
中午没回去吃饭,在鸿胪寺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