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猎场的暮色混着未散的辣椒粉,在松枝间织出一片朦胧的金红。
江林悦倚着马车车窗,看萧齐逸骑马走在车队最前,藏青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未及换下的中衣——肩头的绷带边缘,还沾着她今早从空间药园采的椒叶碎。
“娘,小椒饿了。”
玉花抱着火狐幼崽凑过来,鼻尖还沾着上午蹭到的辣椒粉,
“它能不能吃空间里的甜椒?”
江林悦笑着从空间掏出一小碟切碎的彩椒——红的似霞,黄的如金,是她用灵泉水培育的改良品种,辣意极淡却带着果香。
小椒凑上去嗅了嗅,忽然用舌头卷住一块黄椒,尾巴尖立刻像着了火般翘起来,逗得打铁趴在车辕上直笑:
“妹妹你看,它吃辣比你还厉害!”
“才不是!”
玉花踮脚去戳哥哥额头。
“去年你偷喝娘的火髓酱汤,辣得抱着水缸哭——”
“嘘!”
江林悦按住女儿指尖,眼角余光扫过路边晃动的树影。
暗一的暗号闪过三次,说明御林军已将猎场周边的士族眼线清理干净,但她仍能感觉到袖中空间印记微微发烫——方才在猎场激活的灵泉气场,似乎与这方土地的“地气”产生了微妙共鸣。
萧齐逸忽然勒住马,翻身走进马车,指尖带着晚风的凉意:
“前方是陈仓古道,地势险峻。”
他看向江林悦腕间若隐若现的空间微光,压低声音:
“方才李崇山昏迷前喊了句‘羽衣卫’——你可记得陇州旧案里,哪个是替士族传递密信的暗桩?”
江林悦指尖顿在彩椒碟沿。三年前陇州粮荒,她在空间查到的密信上,的确有“羽衣卫”的朱印,当时以为是江湖组织,此刻想来,竟与士族牵扯颇深。
“今晚歇脚时,我查下空间的‘历史档案库’。”
江林悦掏出块糖渍辣椒塞进萧齐逸掌心:
“先吃这个,路上你都没好好吃东西。”
男人挑眉接过,咬下的瞬间眼底闪过笑意——甜辣在舌尖炸开,尾调却带着灵泉水的清润,分明是她特意改良过的口味。
当年在晋王府,他被她硬塞的生辣椒辣得咳嗽,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含着这颗糖椒,看她在空间里为孩子们捣鼓“不辣版椒饼”。
戌时初刻,车队在山坳里的破庙歇脚。江林悦支起空间帐篷时,特意在四周撒了拌着灵泉水的椒粉——既能驱虫,又能借辣味掩盖一行人的气息。
萧齐逸靠在帐篷支柱上,看她从空间取出青铜药鼎,里头盛着刚熬好的椒香补血汤,汤色清亮,漂着几片嫩荷叶——是她今早从空间池塘采的。
“把上衣脱了。”
江林悦忽然开口,手里拿着新换的绷带。
男人挑眉:“夫人这是要当众验伤?”
“少贫嘴。”
江林悦瞪他一眼,指尖却格外轻柔地掀开他中衣。伤口结痂处泛着健康的粉色,没有半分残留的青黑——空间药园的“九转化毒草”跟万能解毒丹一样奏效。
忽然想起方才在猎场,他为挡毒箭替她挨了一掌,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背时,带着灼人的温度。
“在想什么?”
萧齐逸指尖刮过她眉心,
“别皱眉,眼下士族失了先机,十月初三的‘拥立宴’——”
“我在想羽衣卫。”
江林悦打断他,从荷包里掏出片醒神草贴在他颈侧。
“空间的‘历史检索’显示,羽衣卫的老巢在终南山深处,可咱们方才在猎场,却没发现任何机关痕迹...”
话音未落,帐篷外忽然传来小椒的低鸣。
打铁掀开门帘,手里攥着片染血的布条,边缘绣着半朵残菊——正是羽衣卫的标记。
“娘,暗一在西厢房发现了这个,还有...”
他顿了顿,掏出个小巧的竹筒,里头滚出卷密信,“写着‘椒王现世,血祭山神’。”
江林悦展开密信,朱砂字迹在月光下透着诡异:
“十月初三,子时三刻,以陇州椒王为引,血祭终南山神,换士族永固...”
她忽然想起猎场那箱刻着火焰印记的椒种,指尖骤然收紧——所谓“椒王”,怕不是指能掌控作物生长的空间持有者?
萧齐逸接过密信凑近烛火,看见信末的落款时,瞳孔骤缩:
“李崇山的胞弟,李崇远——此人早年假死,竟躲在终南山做这个。”
萧齐逸忽然握住江林悦的手,触到她腕间空间印记的灼热。
“他们盯上你了,用椒种做引,想借‘血祭’逼出空间的秘密。”
帐篷外,夜风卷着椒粉沙沙作响。玉花抱着小椒缩在角落,忽然指着帐篷顶惊呼:
“有影子!”
只见竹席顶棚上,无数藤蔓状的影子正顺着梁柱攀爬,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是士族豢养的“噬心藤”,沾到皮肤便会攻心。
江林悦立刻兑换出新配方的除草剂,喷雾水珠溅在藤蔓上,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紫光迅速退去,露出藤蔓里裹着的铜铃——每只铃铛上都刻着羽衣卫的残菊纹。
“孩子们,进空间!”
江林悦意念一动,打铁与玉花消失不见。
萧齐逸抽出软剑,剑穗上的并蒂莲纹在剑光中翻飞。江林悦却没动,反而从空间取出一袋“椒爆种子”——这是她用灵泉水和辣椒碎特制的暗器,掷出后遇风即爆,辣粉混着火星能灼伤双目。
“跟他们玩点有意思的。”
江林悦忽然轻笑,指尖一扬,椒爆种子砸向四周火把。
火光骤燃的瞬间,辣粉腾起漫天红雾,夹杂着她刻意混入的“醒神花香”——正是空间药园里能克制迷香的奇花。
只听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哼,二十余个黑衣人从顶上跌落,咽喉处都沾着致命的辣粉。
萧齐逸趁机制住为首的黑衣人,扯下对方面罩——果然是张陌生却带着陇右口音的脸:
“说,椒王血祭的祭坛在哪?”
黑衣人咳着血笑:
“你们以为...毁了猎场就没事?终南山的老藤早吸饱了椒种的灵气,子时一到,就算你们躲进空间...”
他忽然瞳孔涣散,嘴角溢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江林悦蹲下身,从对方衣襟里摸出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羽衣”,背面却是朵被辣椒缠绕的残菊——与她空间里某份旧档案的图案一模一样。
“陛下,”
她忽然抬头,眼中闪过明悟:
“当年在陇州捡到的椒种,怕是他们故意流落民间的‘引子’,想借百姓种植的椒田,汇聚地气引出空间持有者。”
萧齐逸扶她起身,指尖擦去她鬓角的辣粉:
“所以你方才在猎场,让椒种就地生根,其实是反客为主?”
“不然怎么叫‘林神仙’呢?”
江林悦晃了晃手腕,空间印记此刻亮如星子:
“他们以为空间是‘山神赐福’,却不知地气相通,我反而能借这些椒田,查到祭坛的位置——”
她忽然指向西北方,那里的椒田叶片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轻颤:
“在那边,终南山的老龙潭。”
子时将近,山风渐急。江林悦换上一袭藏青劲装,腰间别着空间出品的“椒形匕首”,发间缀着用醒神草编的花环。
——萧齐逸说,这样就算进了祭坛,也能靠香气稳住心神。
玉花和打铁已在空间睡觉,小椒却蜷在她怀里不肯进,尾巴尖的红毛在夜色里像簇小火焰。
“当心脚下的藤蔓。”
萧齐逸握紧她的手,软剑划开挡路的荆棘。前方的老龙潭泛着幽蓝水光,中央的祭坛用九根椒木柱撑起,柱身上刻满咒文,正中央的石盆里,堆着足有一人高的陇州椒种——颗颗饱满如血,分明是用活人血养了三年的“邪种”。
“时辰到了!”
暗处忽然传来尖啸,李崇远从潭水深处冒出头,浑身缠着噬心藤,额间的火焰刺青泛着诡异的红光:
“林神仙,交出空间印记,饶你全族性命!”
江林悦冷笑,指尖捏碎一枚椒爆种子——火星溅在石盆里的邪种上,竟腾起熊熊红焰,椒香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那些被血养的种子遇火后反而疯狂生长,藤蔓顺着祭坛石柱攀爬,却在触到江林悦腕间的空间微光时,忽然转为绕着她打转,叶片上的露珠滴在石盆里,竟将咒文一点点融化。
“你以为邪种能压制空间?”
江林悦缓步走向祭坛,每一步都有椒苗从脚下破土而出:
“陇州椒本是生灵,岂会为你们的野心所用?”
话音未落,空间深处忽然传来共鸣,她腰间的鎏金荷包自动打开,里头装的“正统陇州椒种”倾泻而出,落在石盆里——颗颗带着灵泉水的温润,竟将血养的邪种逐一包裹,化作漫天红光。
李崇远目眦欲裂,挥着噬心藤扑来,却被萧齐逸的软剑拦住。
剑光与藤影交错间,江林悦已站在祭坛中央,指尖按在石盆边缘——空间灵泉水顺着指缝渗入,石盆上的咒文“嗤啦”作响,化作青烟散去。
老龙潭的水忽然翻涌,倒映出无数椒田的影子——那是陇右百姓家中的灶台、田间的地头,甚至皇宫太液池边的空地,此刻都泛着淡淡微光,与她腕间的印记遥相呼应。
“原来...空间的钥匙,从来不是血祭,而是人心。”
李崇远踉跄后退,噬心藤在灵泉光芒中化作齑粉:
“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只是个种辣椒的。”
江林悦伸手接住飘落的椒花,花瓣落在石盆里,竟开出比月光更亮的花蕊。
“陇州椒能下饭,能驱寒,能让百姓日子有滋有味——这才是它该有的‘神力’,而不是被你们拿来算计。”
萧齐逸收剑站在她身侧,看老龙潭的水渐渐澄清,祭坛上的椒木柱发出“咔嗒”声响——咒文尽毁,邪种被灵泉净化,化作粒粒饱满的好种,顺着潭水漂向四方。
忽然想起雁州时,江林悦蹲在田间替老农捡椒种,指尖沾着泥土却笑得清亮,那时他便知道,这女子眼里装的,从来不是权谋,而是人间烟火。
“陛下,”
江林悦忽然转身,指尖沾着椒粉点在他眉心。
“等回了宫,咱们把这些种子分给百姓,再在太液池边修个‘椒香阁’——春天种青椒,夏天晒红椒,秋天酿椒酱,冬天嘛...”
她忽然从空间掏出个暖手炉,里头装着刚炒好的椒盐花生。
“就坐在阁里吃炒货,看小椒追着红腹锦鸡跑。”
萧齐逸接过花生咬开,咸香混着椒味在舌尖散开,远处传来雄鸡报晓的啼声——子时已过,终南山的晨雾里,飘着比任何时候都清亮的椒香。
萧齐逸伸手揽住她腰,看祭坛上的椒苗正顺着石缝生长,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晨光,像撒了满地的碎星——这一局,他们赢的不是权术,而是让“种子”回归土地,让烟火重回人间。
回程的马车上,江林悦靠着萧齐逸打盹,怀里的小椒正抱着她从空间偷藏的甜椒打盹。
车窗外,暗一骑着马护送车队,偶尔传来打铁教玉花背“椒谱”的声音:“正月松土,二月育苗,三月移栽...娘说,最好的椒种,要埋在长过露水的土里。”
萧齐逸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发间的醒神草香混着椒香,让他忽然想起昨夜她在祭坛上说的话——“种辣椒的”。
是啊,她从来都是如此,用一粒种子辟出天地,用一抹椒香暖透人间,而他有幸,能在这烟火里,做那个陪她看“椒田千里,灯火万家”的人。
晨光掠过马车帘角,落在江林悦腕间的空间印记上,微光一闪而过——下一站,或许是陇州的春播,或许是太液池的新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