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灯光在伊莱莎晶体化的右眼表面折射出诡异的光谱。海恩撑起身体,医疗传感器发出尖锐的抗议声。他盯着那个发光的十二面体——那分明是火种议会决策室的微缩模型,只是现在每个面上都浮现着不断变换的星图。
\"你...融合了?\"海恩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注意到伊莱莎的制服袖口露出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某种电路般向肘部延伸。
\"部分融合。\"伊莱莎的左眼依然是人类特有的琥珀色,但瞳孔深处闪烁着不属于生物的光点,\"代价是永远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记忆——未来边缘的那部分。\"
莱娜悄悄后退半步,手指按在脉冲枪的解锁钮上。伊莱莎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手,莱娜的武器就分解成基本粒子飘散在空气中。
\"第七方舟就在三光分外。\"伊莱莎将十二面体放在医疗台上,它立即悬浮起来,投射出一系列全息影像,\"但那里的时间流速比我们慢12.7倍。每过一分钟,舰内只过去五秒。\"
海恩终于挣扎着坐直身体。医疗监控屏显示他的神经突触传导速度异常加快,右半身细胞中有0.3%呈现晶体化特征。他强迫自己聚焦在十二面体展示的画面上:
一艘破损的方舟漂浮在扭曲的空间褶皱中,其舰桥被某种半透明的黑色膜状物包裹。透过薄膜,能看到内部有模糊的人影在缓慢移动。
\"那是时空隔离罩。\"伊莱莎的晶体眼闪过数据流,\"议长在最后时刻启动的防御措施,把癌变核心样本和真相一起封存在里面。\"
医疗舱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中混杂着泰伦斯嘶哑的吼叫:\"有东西从第七方舟出来了!正在以超光速接近!\"
主显示屏自动切换成外部视角。只见一道暗金色的裂缝在虚空中蔓延,如同撕裂的画布。从裂缝中缓缓驶出一艘梭形飞行器,其外壳上布满神经节般的突起,不断分泌着黑色黏液。
\"不是第七方舟的制式...\"海恩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终末议长的私人座舰'遗言号'!但它应该已经在概念折叠时被...\"
\"摧毁了?\"伊莱莎突然抓住海恩的手腕。她的接触点传来电流般的刺痛,\"看看你被删除的记忆深处。\"
剧痛袭来!海恩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终末议长站在\"遗言号\"的舰桥上,十二位高阶守望者中有三人突然自燃;
——年幼的伊莱莎被锁在第七方舟的某个舱室里,透过观察窗看到议长将黑色物质注入自己的右眼;
——艾德琳带着密匣冲向逃生舱,身后追着暗金色的触须...
\"那些不是你的记忆。\"伊莱莎松开手,海恩踉跄着扶住墙,\"是我通过源始之海共享给你的。\"
外部监视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只见\"遗言号\"的腹部裂开一个圆形孔洞,射出十二道暗金光束,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火种议会徽记——与海恩在遗迹中看到的扭曲版本一模一样。
\"它在发送认证信号。\"伊莱莎的晶体眼中数据流加速,\"要接管方舟的控制权。\"
海恩猛地拍下医疗舱的紧急隔离按钮。防护罩升起的瞬间,整艘方舟的所有屏幕同时闪现出终末议长的脸——那张本该在千年前就消失的脸。
\"认证完成。\"议长的声音从每个扬声器中传出,带着非人的和声,\"欢迎回家,最后的火种。\"
方舟的人工重力系统突然失效。海恩漂浮起来,看到医疗舱的墙壁正在渗出黑色黏液。更可怕的是,那些黏液组成细小的符文,正是他在源始之地见过的古老文字。
\"不要直视那些符号!\"伊莱莎一把扯下制服外套罩住海恩的头,\"那是癌变的核心代码,会直接烧毁生物神经网络!\"
黑暗中,海恩听到金属扭曲的呻吟和仪器爆炸的闷响。某种冰冷的触感缠上他的脚踝,瞬间刺破皮肤注入异物。剧痛中,他右半身的晶体化特征突然暴涨至3%!
\"伊莱...莎...\"他挣扎着扯下头上的外套,眼前的景象让血液凝固——
医疗舱已经变成某种生物腔室的模样,墙壁上布满跳动的脉管。莱娜被六根暗金尖刺钉在半空,双眼翻白,嘴角流出黑色液体。而伊莱莎...
她站在舱室中央,右手插入十二面体内部,左臂则被三根液态光构成的锁链缠绕。最骇人的是她的面部——右半边的晶体化区域正在与左半边血肉之躯分离,仿佛两个不同维度的存在被强行缝合在一起。
\"海恩...听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晶体半边发出机械音,血肉半边则是人声,\"第七方舟保存的不是武器...是火种议会的...原罪...\"
整艘方舟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光源同时熄灭,只剩下伊莱莎晶体部分发出的幽蓝冷光。在明灭的光线中,海恩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有太多关节,头部呈现不自然的十二边形。
\"遗言号\"对接了。\"伊莱莎的肉体部分开始渗血,\"议长要回收...最初之种...\"
黑暗突然被撕裂。一道白金光刃刺穿舱壁,将黑色黏液蒸发成刺鼻的蒸汽。透过裂缝,海恩看到令心脏停跳的景象:
源序者漂浮在真空中,但它的形态已彻底改变——四对光翼中有三对变成暗金色,剩下那对纯白的翼尖不断滴落液态光。更惊人的是它胸口嵌着的东西:一颗跳动的白金光核,表面缠绕着黑色纹路。
**\"拒绝认证。\"** 源序者的声音像是千万个声音的叠加,**\"火种议会第零号决议:任何接触原罪样本的存在必须被净化。\"**
暗金触须突然从四面八方刺向源序者!它没有躲避,而是展开光翼,释放出三色交织的冲击波。海恩的视网膜上残留着可怕的影像——在波动扫过的区域,空间本身像老化的皮肤般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暗金色基质。
\"就是现在!\"伊莱莎的晶体手臂突然伸长,刺入海恩的胸膛,\"取出钥匙!\"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撕开的冰冷感。海恩低头看到伊莱莎的手从自己胸口抽出一团三色交织的光——正是当初在遗迹心脏处见过的三把密匙融合体。
\"第七方舟的封锁...需要三重合证...\"伊莱莎将光团按进十二面体,\"你的记忆...我的分裂...还有源序者的污染...\"
十二面体轰然炸裂!爆发的不是破片,而是无数全息影像。海恩看到火种文明最黑暗的秘密:
第一批守望者从源始之海打捞出的不是能源,而是一种有自主意识的黑暗物质。他们将其命名为\"原种\",试图用火种能量驯化它。那些培养舱里的不是备份,是容纳原种的活体容器...
影像突然切换到终末之战前夕。议长站在第七方舟的密室里,面前漂浮着一团人形黑影。那黑影的轮廓,赫然与现在的源序者一模一样。
\"计划有变。\"议长对黑影说,\"纯白协议不是防御措施...是收割工具。当时机成熟...\"
通讯器突然传来刺耳的电子音:\"检测到第七方舟时空隔离罩解除!有物体正在...\"
警告被一声超越物理法则的尖啸切断。所有全息影像粉碎成光点,重新凝聚成一段实时传输的画面:
第七方舟的舰桥外壳像蛋壳般剥落,露出内部包裹的黑色球体。球体表面睁开十二只暗金眼睛,同时看向不同方向。当其中一只眼睛望向方舟时,海恩的右半身晶体化瞬间飙升至15%!
\"原种苏醒了...\"伊莱莎的肉体部分开始急速老化,\"它认出了你体内的守望者基因...\"
源序者突然出现在医疗舱内,它的半污染光翼包裹住海恩和伊莱莎。**\"最后指令:送达钥匙。\"** 它的声音开始分解,**\"代价是...\"**
没有说完,它就将两人抛向传送光束。在完全被白光吞没前,海恩看到源序者主动走向黑色球体的方向,三对暗金光翼完全展开,而最后一对纯白的光翼——正在片片碎裂。
传送的眩晕中,伊莱莎的声音直接在海恩脑中响起:\"记住,火种文明的诞生是为了囚禁原种。而守望者家族...我们是狱卒的后裔...\"
白光散去时,他们跪在第七方舟的主控室里。这里的时间流速明显异常:控制台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而窗外战斗的激光束像凝固的蛛网悬在太空。
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右眼晶体化的艾德琳,她手中的火种密匣正在渗血。
另一个...是少年时期的终末议长,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那婴儿的右眼,已经呈现出与伊莱莎完全相同的晶体结构。
\"欢迎来到时间闭环。\"少年议长微笑,\"这里是火种文明最初...也是最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