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医院食堂门口的张贴栏里不知张贴了什么，不时的聚集着过往的职工。
李耀辉凑过去看了一眼，红纸黑字用规整的毛笔写着关于举办“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40周年庆典春节联欢晚会通知”。
后面跟过来的庄颜端着饭缸碰碰他：“写啥了？”
“开联欢会呢，让各科室准备节目，报名。”
“那跟咱俩没啥关系。”她耸耸肩，头也不回，端着饭盒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李耀辉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任何文艺细胞，从小到大没站上过这样的舞台。
饭桌上庄颜说着周末去看房子的成果，周围的职工全都在聊联欢会的事。
李耀辉埋头扒着饭，左边的耳朵听房子，右边的耳朵听节目，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像样点的房子都不便宜，便宜的房子都不像样；院春节联欢会是单位的大事，往年办的都非常热闹，大家都很期待。
通知下发到各科室，整个医院在严肃紧张的工作氛围中快速的释放了出来，科室之间开始互相走动，打探，有文艺特长的职工从平淡的日常中一个个浮现出来，绽放出新的生命力。
李耀辉的科室早早在包主任的指挥下定好了三句半，主任、副主任、史哥、张浩4个人，副主任写稿，史哥找鼓，小锣，镲，大锣，4个人在闲暇时刻在办公室排练，摇头晃脑，很是有趣。
他们几个有节目，科室里的活，就落在了不出节目的人头上。李耀辉没有怨言，比起上台表演，他更愿意干这些不需要抛头露面的活。
又过了一星期，下午在楼梯间碰见采血的庄颜，她路过李耀辉身边，欲言又止，打了个招呼走过去几步后，又停住身子扭头把他喊住。
“咋了？啥事？”
“你晚上下班，等等我。”
“有事儿？”
“咱俩去吃拉面吧。”
“哦。”
她脸一红，把李耀辉搞得满腹狐疑。
晚上下了班，李耀辉晚了些，他走的时候，那4个人还在叮当哐啷的排练，他把屋里工作仔仔细细的收了尾，实在没有可干的了才出来。
庄颜站在医院门口，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寒意渐浓，她的棕色灯芯绒棉衣略显单薄，等待着的她不由得靠不停地踢动双脚来发热御寒。
“小庄，等小李呐！”检验科的老大姐骑着车子路过她的身边昂声喊到。
她连忙回应：“刘姐，回去啊？您慢点儿！”
李耀辉赶紧小跑两步。
“怎么这么晚，我脚都冻僵了。”她把身上的帆布包轻轻往后一甩。
“我又查了一遍房。他们排练的排练，有家小的有家小，这点收尾的事，可不是该咱们干吗？”他搓搓手，外面确实挺冷的。
两个人来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兰州拉面馆。
单位食堂的饭吃腻的时候，他们就来这里换换口味，2元一碗，量大管饱，挺合适的。
鲜红的油辣椒，翠绿的小葱香菜、飘着油花的牛骨汤，白花花的细面顺顺溜溜的盘在下面。
庄颜先挑起一筷子面，李耀辉先吹了吹碗边，喝了口汤。
不知为何，饭，总是庄颜先吃完。
她一刻也不等，从包里掏出五元钱喊老板结账。
李耀辉赶紧放下筷子，拦住她：“我来吧。”
“不用你，你别吃着饭还瞎操心了。把嘴里的那口咽了。”
她接过老板给的一元找零，认真放回到自己的小布包里。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李耀辉一听到这个开场白就感到紧张，她总是把大事小事都弄的很正式。怪吓人的。
“你说。”
“我说了你不能有想法啊！”
更紧张了。
“你说。”
她把双手摁在椅子上，夹着肩，眼睛朝天上转了一圈，“我想想咋说。”
他干脆把面前的汤喝完。
“你知道张云歌吧。”
“知道，你们科室的那个，女的。”
“据说她是咱们医院的四大院花。”
“嗯，我听小文说过。”
“你觉得她怎么样？”她把手从凳子上挪下来，支住脑袋。
“我觉得她怎么样？我从来没想过。我跟她又不熟。你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到底咋了？”他捏起桌上一片劣质纸巾，擦头上的汗水，纸一下子碎了，留了一脑门白纸屑。
“你知道苏俊不？骨科的。”
“听说过。。。是不是咱们院挺帅的，像谢霆锋的那个。”
“他哪像谢霆锋了？只不过头发剪的好，脸型是瓜子脸。”她撇撇嘴。伸手抚掉他眉头的一颗纸屑。
“好像是挺帅的。咋了，他俩好上了？”说实话，他对这种绯闻、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又断了音儿，想了会儿。
“张云歌讨厌我我跟你说过没。”
他想了想，倒没有认真听她说过跟人之间的是非，但好像也有几次细微的抱怨工作上的针对和摩擦。
“我在检验科实习的时候她就讨厌我，后来转一圈定岗去报到那天，她当着我面就翻了个大白眼儿。平时也针对我，该不该我干的活都指使我干，该不该我跑的腿都让我跑，说来可笑，她又不是个官儿，只不过比我早来两年罢了。。。多干就多干吧，当积累经验了，她还挑刺儿，找茬，告状。”
她说的时候，他回忆起夏天她好像说过，张云歌请全科室人吃冰棍儿，唯独没有她的。
“她还含沙射影的骂我土气，穿的差，不洋气，她每换一件新褂子，跟其他说面料的时候，都加上一句，有的人啊听都没听过。有的人，说的不就是我么？”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悲，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说实话，这种事我经历的多了，从上学开始，就没断过，都麻木了。我也不图跟谁有什么友谊。”
“既然你能这么想，那你就别把她的事放心上，少跟她说话就行了，干好自己的，咱们毕竟刚转正，别上来就跟人闹矛盾。”他还是没想明白，专为这个事儿等他下班，请他吃拉面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不像她的风格。
“苏俊找了我两次了。他要表演个独唱，唱的什么来着？。。。谢霆锋的《今生共相伴》，他找我，让我扮演董洁。”
“那是啥？”2000年的春晚，李耀辉奔波在天禧大酒店的楼上楼下，对电视里的节目，引起的话题，一无所知。
“就是他唱歌，唱着唱着，我出来，他领着我站台上走几圈。”
“就你俩？”
“还有十几个伴舞。”
“想去就去呗。参加节目，挺好的。骨科跟你科室联合了？”
“哎呀，你真是个木头块儿，跟你说话怎么说都说不明白。”她忽然烦躁起来。
他不明就里，不知道哪里又说的不对。
末了，她赌气似的说：“他如果再找我，我就准备答应他。因为张云歌非常生气，我觉得这样气气她也挺好的。你别有什么想法，我就是为了气张云歌。”
她站起来，拿上自己的布包。
“快走吧，这饭店越坐越凉。一点不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