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边境的虎跳峡,峡谷两侧的崖壁如猛虎张口,嶙峋的岩石在夜色里凝成狰狞的轮廓,谷底怒江的涛声裹着湿冷的雾气,拍打着崖壁,也如拍在利刃小队八人的心头。
边防营的指挥帐篷里,孙连长将标着红色标记的地图拍在李云东面前,指节重重碾过“虎跳峡暗堡”的位置,声音沉得像峡谷里的石头:“上级命令,黎明前必须拔掉这颗钉子。
这暗堡卡在我军穿插部队的必经之路上,堡内配有两挺重机枪和一门82毫米迫击炮,昨天的侦察兵回报,越军还在暗堡周边布了游动哨,一旦我军部队靠近,就是瓮中捉鳖。
你们利刃小队是我们边防营的尖刀,这活儿,必须干得干净、利落,记住——不用留俘虏,撤退路线选最快的,别给越军追兵留半点机会。”
李云东攥紧手里的地图,胸口的木牌贴着军装,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
他抬眼扫过队员们,王虎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托在地上顿了顿,粗声粗气地应道:“连长放心,咱利刃小队的刀,还没卷过刃!”
赵峰则已经开始擦拭狙击枪的瞄准镜,镜片在帐篷灯的光线下闪过冷光,只淡淡说了句:“虎跳峡地形太险,夜雾又重,得防着越军的冷枪。”
没人知道,赵峰话音刚落,李云东的意识里就响起了赵国强的声音——那道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总能精准指向危险的声音:“你队员的警惕性没错。
虎跳峡暗堡东侧的鹰嘴岩缝里,藏着一名越军狙击手,是个老手,枪法精准,而且他的狙击位正对着你们必经的那条羊肠小道。
你们执行任务的路程上,必然会进入他的射击范围。
晚上雾气很大,只要你们没有暴露,对方很难锁定你们的位置,到时候有危险我再提醒你们。
李云东不动声色地将地图折好,拍了拍赵峰的肩膀:“你提醒得对,全员检查装备,五分钟后出发,先摸至暗堡三百米外的黑风石后隐蔽,再定具体方案。”
他没提狙击手的事,只将这份危险压在心底——这是他和“老君”之间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察觉,也不能让队员们无端陷入恐慌。
小队八个人照例留下了一封家书,然后检查装备之后开始出发。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赶路,几个人终于在晚上十点左右赶到了虎跳峡附近。
八人的身影很快融入虎跳峡的夜色里,吉利服上的迷彩与崖壁的岩石、枯黄的茅草融为一体,唯有腰间艾草香囊散出的清苦香气,将盘旋在周身的蚊虫隔绝开来。
山林中的夜雾像化不开的墨,黏在睫毛上凝成水珠,能见度不足十米,每一步都要踩着探路兵留下的标记,避开越军布下的诡雷区。
怒江的涛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却也放大了周遭的未知——峡谷里的每一声虫鸣、每一次碎石滚落,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危险。
行至黑风石后,李云东抬手示意全员停步。
这块巨石足有两人高,背靠崖壁,是天然的隐蔽点,他伏在冰冷的岩石上,耳边除了队员们轻浅的呼吸,还有暗堡方向隐约传来的越军说话声,混着重机枪上膛的闷响。
就在这时,赵国强的声音再次钻入他的脑海,带着一丝紧迫:“越军埋伏的狙击手已经发现你们的踪迹了,他的观察镜正扫过黑风石周边,你们的气息再重一点,他就会开枪试探。”
“全体隐蔽!”
李云东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地面,队员们立刻伏进巨石后的腐叶丛里,连呼吸都收得极浅。
王虎的手心沁出冷汗,五六半的枪托抵在肩窝,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
李勇摸出腰间的地瓜手雷,拧开保险盖的一半,做好了随时投掷的准备;
赵峰则将狙击枪架在巨石的一处凸起处,瞄准镜贴在眼上,视线扫过黑暗中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呼吸细得像游丝。
李云东猫着腰挪到巨石背阴处,将王虎、赵峰等核心队员召到身边,八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彼此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刚发现,暗堡周边藏着一名越军狙击手,位置不明。”
李云东的目光扫过脚边一截指头粗的枯枝,枝桠上还挂着半片干枯的蕨叶,“张默,你留在这块石头后,把这根枯枝绑上烟,点着了慢慢举起来,装成有人躲在这里抽烟的样子,诱他开枪。
赵峰,你架好狙击枪,等枪响的瞬间,你直接锁头;
其他人躲远一点,端着五六半,枪口对准枪响的方向,枪响就集火,绝不能给他换弹的机会。”
“队长,这法子行吗?
“只要他开枪,咱们就有反击的机会。
而且他是狙击手,本能会瞄准最显眼的目标——那团明灭的烟头,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依旧没提赵国强,只将这份底气归结于“直觉”,而这份直觉,早已被无数次实战验证过,队员们虽有疑虑,却还是选择相信。
张默不再多言,摸出李云东递来的烟卷,借着巨石,还有手掌的遮挡划燃火柴。
橘红色的火苗亮了一瞬,迅速点燃烟卷,青烟裹着雾气往上飘,在黑暗里凝成一道细弱的白线,像极了有人躲在石后吞云吐雾时散出的烟。
他的动作极慢,先将香烟慢慢的绑好固定在树枝上面。
他躲在石头后面,几乎是毫米级地将绑着香烟的枯枝慢慢往上举,火星在夜色里明灭,像一颗随时会熄灭的星,却成了这片死寂峡谷里,唯一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