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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道里的“头发”像活物般蠕动着,那是些深褐色的藤蔓,细长如丝,缠绕在岩壁上,散发着腐木的腥气。老矿工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铃铛摇得急促,仿佛在驱赶什么。

“这东西邪乎得很。”齐铁嘴缩着脖子,罗盘在手里转得像个陀螺,“我爷爷说过,古墓里长这种‘头发藤’的地方,十有八九有尸蹩。”

张启山用军刀挑开挡路的藤蔓,刀刃划过之处,藤蔓竟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血。“别碰这些东西,小心有毒。”

二月红紧随其后,他注意到老矿工的脚步有些踉跄,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里反复念叨:“快了……就快到了……”

突然,老矿工猛地停下脚步,铃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气管。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像被抽空的麻袋般瘫软在地,脖颈处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快速蠕动。

“是尸蹩!”齐铁嘴大喊,“藤蔓里藏着尸蹩卵!”

张启山挥刀斩断缠向老矿工尸体的藤蔓,却见无数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从藤蔓里涌出,瞬间将尸体覆盖。不过片刻,地上便只剩下一具白骨,连发丝都没留下。

“烧了它们!”二月红声音发颤,掏出火折子扔向藤蔓。火焰“腾”地燃起,尸蹩在火中发出刺耳的嘶鸣,藤蔓遇火蜷缩,露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原来这矿道竟是尸蹩的巢穴。

火光中,二月红捡起老矿工掉落的铃铛,铃铛上刻着个模糊的“矿”字。“他是想带我们去日本人的老巢。”他握紧铃铛,“不能让他白死。”

张启山看着白骨旁未燃尽的藤蔓,眼神沉得像矿道深处的水。“先安葬他。”

亲兵们用石块垒了座简易的坟,没有墓碑,只有那只铃铛被系在坟前的石柱上,风吹过,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诉说未尽的往事。

与此同时,长沙城的陆府密室里,裘德考正用手指点着矿山地图上的“拱门”标记。“张启山他们肯定已经穿过‘断龙崖’了,接下来就是‘绝望之门’。”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噙着冷笑,“那地方是天然的磁石矿,罗盘会失灵,通讯会中断,正是栽赃的好时机。”

陆建勋端着茶杯,指尖敲着桌面:“裘先生想怎么造谣?”

“就说他私通日本人,偷挖国宝想独吞。”陈皮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戾气,“再放出消息,说他在矿山里找到了长生不老药,却不肯分给九门兄弟,这样一来,不用我们动手,九门的人自会去找他麻烦。”

霍三娘笑了,指尖夹着的烟卷明灭不定:“陈皮这招够狠。不过光靠谣言不够,得有‘证据’。”她看向裘德考,“日本人那边不是有批假的密信吗?就说是从张启山府里搜出来的。”

裘德考抚掌:“好主意。三娘果然精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张府的方向,“张启山想靠那座大佛镇住长沙?我偏要让他变成九门的公敌,让他那尊佛,碎得连渣都不剩。”

矿山深处,张启山等人正对着一堵石墙发愁。石墙是人工砌成的,上面爬满了“头发藤”的残根,显然是后来被人封死的。

“这墙后面肯定有东西。”齐铁嘴用罗盘在墙上扫了一圈,指针疯狂旋转,“磁场强得邪乎,说不定就是‘绝望之门’。”

张启山示意亲兵们搬石头:“动作快点,天黑前必须穿过去。”

亲兵们用撬棍和锤子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在石墙上砸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后是条狭窄的矿道,矿道尽头隐约有光。

“我先去探路。”张启山举着手电筒钻进洞口,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脆响。矿道两侧的岩壁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与之前在日本办公室里看到的标记如出一辙。

“这些符号……”二月红凑近查看,突然瞳孔一缩,“是我族的‘警示符’,意思是‘前方有去无回’。”

齐铁嘴咽了口唾沫:“二爷,你家先人不是从这儿出去了吗?怎么会是‘有去无回’?”

“他们是从暗格里逃出去的,正门根本走不通。”二月红指着符号下方的一道划痕,“这里写着‘困二十七日,以血喂虫,方得出’。”

张启山的手电光柱突然定格在矿道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拱门,青灰色的石面上刻着一行古篆,正是先辈们日记里提到的“入此门者,当放弃一切希望”。

“就是这儿了。”张启山深吸一口气,率先穿过拱门。

拱门后是条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长明灯,灯芯不知为何还在燃烧,幽绿的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

“这灯怎么还亮着?”齐铁嘴凑近一盏灯,刚想伸手去碰,就被二月红拦住。

“别碰!灯油里掺了尸油,碰了会招邪祟。”二月红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先人日记里写过,这甬道里的灯,是用活人熬的。”

齐铁嘴吓得缩回手,再也不敢乱摸。

甬道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处分岔口,密密麻麻的通道像蜘蛛网般散开,一眼望不到头。每个通道口都挂着块木牌,上面刻着不同的字:“生”“死”“迷”“幻”……

“这是‘八门阵’。”二月红看着木牌,脸色凝重,“我族先辈被困的就是这里,他说每个通道都通往不同的幻境,走错一步就会永远困在里面。”

张启山从背包里拿出一捆丝线:“把丝线系在腰上,我们分头走。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信,顺着丝线往回走。”他将丝线的一端递给二月红,另一端递给齐铁嘴,“半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发现,都必须回来汇合。”

“那我们呢?”张副官问道。

“你们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准进。”张启山的目光扫过众亲兵,“尤其是陈皮和日本人,见到就开枪。”

二月红走进刻着“生”字的通道,甬道里突然飘起白雾,雾气中传来丫头的声音:“二爷,我在这儿呢。”他脚步一顿,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玉佩发烫,是幻境的信号。“我知道你不是她。”他冷声道,继续往前走。

齐铁嘴选了“幻”字通道,刚走几步,就见眼前出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尹新月穿着嫁衣对他笑:“铁嘴,这些都给你,跟我回北平好不好?”他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张启山的话,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假的!都是假的!”转身就往回跑,却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珠宝。

张启山走进“死”字通道,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脚下的石板发出“咯吱”声,像踩在 bones 上。他用手电照向四周,突然看到无数具尸体吊在岩壁上,都是穿着军装的士兵,胸口插着日本军刀——那是他当年在东北战场上牺牲的弟兄。

“张启山,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弟兄们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血泪的控诉。

张启山的手微微颤抖,军刀几乎要握不住。但他很快稳住心神,刀尖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滴在石板上,灼痛让他保持清醒。“我会为你们报仇,但不是现在。”他大步往前走,身后的哭喊声渐渐消失。

半个时辰后,张启山第一个回到分岔口,丝线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轨迹。他刚站稳,就见二月红也走了出来,脸色苍白,显然在幻境中耗了不少心神。

“铁嘴呢?”张启山看了看齐铁嘴的丝线,那端还在“幻”字通道里,纹丝不动。

二月红皱眉:“怕是被困住了。”

张启山立刻抓住丝线,顺着通道往里走。刚走没几步,就听到齐铁嘴的哭喊:“别过来!这珠宝会吃人!”

“醒醒!”张启山冲过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齐铁嘴猛地惊醒,看着眼前的“珠宝”变成了蠕动的尸蹩,吓得魂飞魄散。“快走!”张启山拉起他就往外跑,尸蹩在他们身后发出嘶鸣,却被通道口的无形屏障挡住——原来每个通道的幻境都有范围,只要回到分岔口就能破解。

齐铁嘴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差点就成了尸蹩的点心。”

张启山没理他,目光落在三条通道的丝线上——他的丝线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二月红的丝线上缠着几根白毛,唯有齐铁嘴的丝线干干净净。

“我的通道里有铁矿,你的呢?”张启山问二月红。

“有座冰棺,里面躺着个女人,长得很像丫头,棺盖上全是白毛。”二月红的声音有些发沉,“那不是活人,是日本人用陨铜碎片泡出来的‘傀儡’。”

张启山拿起自己丝线上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硝石。日本人在这里提炼过炸药。”他看向剩下的通道,“看来这些通道不只是幻境,还是日本人的秘密据点。”

就在这时,张副官突然跑过来:“佛爷,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挖矿道,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张启山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是陈皮还是日本人?”

“听声音……人不少,而且带着重型工具。”张副官压低声音,“恐怕是陆建勋带了军队来。”

甬道里的长明灯突然剧烈晃动,光线忽明忽暗。二月红握紧了软剑:“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张启山走到分岔口的中央,看着八门通道,突然笑了:“困死我们?没那么容易。”他对众人道,“把所有通道的木牌都拆了,再把丝线混在一起,让他们进来后找不着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刻着“生”字的通道:“二月红,你族先辈能从这里出去,说明‘生门’里一定有活路。我们再探一次,这次一起走。”

二月红点了点头,齐铁嘴虽然害怕,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三人系好同一根丝线,走进“生”字通道。这一次,雾气中没有丫头的幻影,只有冰冷的石壁和越来越浓的硝石味。

通道尽头,竟有扇不起眼的暗门,门上刻着与二月红玉佩相同的族徽。二月红用玉佩贴在族徽上,暗门“咔哒”一声打开,露出后面的石阶——石阶蜿蜒向上,隐约能看到微光。

“是出口!”齐铁嘴兴奋地喊道。

张启山却没动,他用手电照向石阶下方,那里刻着一行小字,是用鲜血写的:“陨铜有灵,能映人心,心不诚者,入此必死。”

他回头看了看二月红,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决绝。“走。”张启山率先踏上石阶,军靴踩在上面,发出坚定的声响。

石阶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那是矿外的阳光。但他们都知道,阳光背后,等待他们的是更凶险的风暴——陆建勋的军队,陈皮的复仇,裘德考的阴谋,还有九门内部的猜忌……

而此时的长沙城,关于“张启山私通日本,盗取国宝”的谣言已传遍大街小巷。霍三娘带着人在九门祠堂前哭诉,说张启山害死了四爷,还想独吞矿山宝物;陆建勋则在报纸上刊登“证据”,将假密信公之于众;裘德考坐在公馆里,听着手下汇报情况,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笑。

只有尹新月,在张府里砸碎了所有刊登谣言的报纸。她让听奴备车,要去九门祠堂为张启山辩解,却被张副官拦住:“尹小姐,佛爷临走前吩咐过,让您待在府里,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被那些人千刀万剐吗?”尹新月红着眼眶,“我不管什么九门规矩,他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他受这种委屈!”

她推开张副官,跳上马车,直奔九门祠堂。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卷起的水花溅在两旁的店铺招牌上,像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雨。

尹新月不知道,她这一去,将会把自己也卷入这场漩涡的中心。而矿山深处的张启山等人,正一步步走向阳光,走向那场注定无法逃避的决战。石阶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但“心不诚者,入此必死”的警示,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踏入这座古墓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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