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顺城的大街小巷,就因为几张刚刚张贴出来的告示,彻底沸腾了。
告示的内容,正是陈平川连夜炮制的“劳务券”发行章程。
“快来看啊!官府招工修城墙,不发现钱,发一种叫‘劳务券’的纸条!”
“啥玩意儿?拿纸条当工钱?这不是糊弄人吗?”
“你懂个屁!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这劳务券能有利息!放一个月,一百文能多拿五文钱呢!”
“真的假的?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钱放着不动还能自己生钱?”
告示前,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人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陈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肯定不会骗人。
有的人则将信将疑,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干了活,最后拿到手的是一张废纸。
就在众人议论不休的时候,刘四海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在城中心最热闹的十字路口,搭起了一个高台。
“各位父老乡亲,静一静!静一静!”
刘四海站在高台上,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扯着嗓子大喊。
“我刘四海在顺城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用我刘家的信誉给大家担保!陈大人这次发行的劳务券,绝对童叟无欺,但凡有一张兑不了现,大家就来砸我刘家的铺子!”
他让人抬上一个大箱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刚刚印刷出来的劳务券。
“大家看!这劳务券,用的是最好的竹纸,上面不仅有知州府的大印,还有陈大人和我的亲笔画押!”
“这利息的算法,也给大家说明白了!比如:一天工钱五十文,你拿到一张五十文的劳务券,一个月后,你就能来公济库换五十二文半!两个月就是五十五文!”
“而且,这劳务券,还能在我刘四海城里所有的铺子,米铺、布庄、杂货店,全都能当钱花!你拿着它来买东西,我给你按票面价值算,一文钱都不少你的!”
刘四海的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打消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虑。
刘四海是谁?
陈大人的左膀右臂,顺城有名的大商人!
连他都认这个劳务券,那肯定假不了!
人群中,一个胆子大的汉子高声问道:“刘掌柜,那我要是急用钱,想把这券换成现钱,行不行?”
“当然行!”
刘四海大手一挥。
“你随时可以拿着券来我的钱庄兑换!只不过,我只能按票面价值给你兑,那利息可就没了!你自己琢磨琢磨,是现在换划算,还是放一放再换划算?”
这下,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哎呀!这敢情好啊!不想等就换钱,想多赚点就等等!”
“陈大人真是为咱们老百姓着想啊!”
“走走走!报名去!给陈大人修城墙,保卫咱们自己的家,还有钱赚,这好事上哪儿找去!”
原本还在观望的百姓,此刻再无犹豫,潮水般地涌向了招工点。
仅仅一个上午,报名的人数就突破了八千!
整个顺城,都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百姓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扛着石料,搬着木头,脸上洋溢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而在城墙之上,陈平川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城下这片繁忙而充满生机的景象。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民心可用!
有了百姓的支持,这一战,他便多了几分胜算。
“大人,您看那边!”
身旁的赵莽突然低声说道,同时抬手指向了北方远处的地平线。
陈平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方的草原上,出现了一队小黑点。
那是一队蛮族的骑兵,大约有百十来人,正在旷野上不紧不慢地移动着,似乎在窥探着什么。
为首的一骑,格外出众。
那人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雄鹰般桀骜的气息。
一定是他!
塔利罕!
陈平川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遥遥望着顺城的蛮族青年,就是他此行最大的对手。
仿佛是感受到了城墙上的注视,远处的塔利罕也勒住了马缰,抬起头,目光如电,穿过遥远的空间,与陈平川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那一瞬间,两个素未谋面,却注定要进行一场生死对决的年轻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彼此的身份和决心。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凝视,也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战意!
塔利罕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带人来顺城周边侦察。
城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那个汉人大官,果然不一般,又是整顿军队,又是修缮城防。
摆明要和他们蛮族大干一场!
尤其是今天,他看到数以千计的汉人百姓,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热火朝天地在城墙上忙碌着。
那种高昂的士气,那种万众一心的凝聚力,是他以前在汉人身上从未见过的。
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个叫陈平川的汉人,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大业朝官员,都不一样。
他不仅阴险,而且手段高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座死气沉沉的边城,变得如此富有活力。
“少主,那些汉人在干什么?他们不怕我们吗?”
旁边的一个亲卫不解地问道。
塔利罕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墙上那个挺拔的身影,然后拨转马头。
“我们走!”
他知道,自己那个“示敌以弱,暗度陈仓”的计划,恐怕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硬攻顺城,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对手,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看着塔利罕的骑兵队如潮水般退去,赵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个塔利罕,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他不是沉得住气,他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陈平川淡淡地说道。
“一头真正的狼,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是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獠牙的。”
他转过身,对赵莽下令。
“传令下去,城墙的修缮,速度再快一倍!天黑之前,必须完成第一道防线的加固!”
“另外,把我们准备的‘惊喜’,布置更隐蔽一点!”
“塔利罕不是喜欢窥探吗?那我就让他看个够!”
陈平川的眼中,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我要让他以为,我们所有的布置,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他自以为看穿了一切,大举进攻的时候,才会发现,他踏入的,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