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清并没有告诉张帆早晨发生的事情。
张帆没事就在房里自己修炼,一转眼过了一天到了晚上。此时,朱琳清找他谈一谈。
霓虹交错的光影下,张帆的视线定格在朱琳清递来的合作协议上。钢笔尖悬在纸上,恰好停在“张天医传人”那几个印刷体汉字旁,一滴墨水悄然洇开,像一块突兀的墨渍,污染了白纸。
他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你让我救你爷爷,究竟是为了朱家,还是为了你自己?”
说话间,他的余光捕捉到她交叠的长腿。黑色的丝质面料紧贴着她的小腿曲线,而在右脚踝内侧,一颗极小的红痣若隐隐现。那位置、那颜色,与他记忆深处,爷爷那本泛黄的旧笔记里某一页描绘的特殊穴位图,惊人的重合。
张帆的心脏骤然一缩。那不是普通的痣,笔记里记载,此穴名为“藏珠”,极为隐秘,与一套失传的针法有关。
朱琳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沿,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朱家需要张天医的人脉和医术渡过难关,”她迎向他的审视,“而你,需要复仇的筹码,不是吗?”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张帆没有回应,脑海中却翻涌不息。复仇,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钩子,勾起了他最深沉的痛。王少杰,柳青青……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血海深仇。
“王少杰的王氏地产,柳青青的柳氏集团,他们的软肋,我可以帮你找到,甚至帮你拆解。”朱琳清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谈论一桩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但你必须留在朱家,直到爷爷完全康复。这是我的条件。”
张帆沉默。朱琳清开出的条件,诱惑力毋庸置疑。他独自一人,想要撼动那两座大山,难如登天。朱家的势力,无疑是他最需要的助力。可“张天医传人”这个身份,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如今又成了交换的筹码。
“我怎么知道,朱家不会是下一个王家,或者柳家?”张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见过太多豪门内部的龌龊,今日的盟友,或许就是明日的敌人。
朱琳清似乎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身体微微前倾:“张帆,你是个聪明人。朱家现在内忧外患,爷爷的身体是唯一的支柱。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好起来。而且,你觉得一个连自己爷爷都要算计的家族,能有多大的格局去帮你复仇?”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我个人……我只是想让那些曾经看轻我、算计我母亲的人,付出代价。这一点,我们的目标或许有共通之处。”
雨声突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将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切割得支离破碎,倒影扭曲变形,如同人心叵测。
张帆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昨夜的IcU。金尚善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还有朱琳清挡在他身前,毫不退让的模样。“金教授,如果你再干扰张先生施针,后果自负。”她当时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不像平日里那般精于算计,反而多了一丝……真诚?
他看着眼前的朱琳清,她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那颗脚踝上的红痣,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思绪深处。爷爷的笔记里,关于“藏珠”穴的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此穴与一种古老的体质有关,身负此穴者,命运多舛,却也可能蕴藏着巨大的潜能。
这真的是巧合吗?
“你爷爷的病,我可以尽力。但朱家的其他人,我不保证他们会安分守己。”张帆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妥协,也带着警告。
朱琳清的唇角似乎向上挑了一下,极细微的弧度。“只要你能稳住爷爷的病情,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朱家内部那些跳梁小丑,还翻不起大浪。”
她将钢笔推向他:“协议你看过了,如果没问题……”
张帆拿起钢笔,笔尖的冰凉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再次看了一眼“张天医传人”那几个字,心中五味杂陈。这传承带给他的,究竟是荣耀,还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与算计?
他不再犹豫,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张帆。
墨迹未干,宛如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就在他放下钢笔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刹车声,尖锐的声音划破雨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撞击!
张帆和朱琳清同时脸色一变,豁然起身望向窗外。
楼下街道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几道车灯的强光胡乱地闪烁着,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
“出事了!”朱琳清眉头紧锁,快步走向窗边。
张帆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他刚刚签下协议的时刻,未免太过巧合。
“是冲着谁来的?”他低声问,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楼下的混乱。
朱琳清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几秒后,她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脸色更加难看。
“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她转过头,看向张帆,平日里那份镇定此刻也出现了一丝裂痕,“王少杰的人,最近一直很不安分。”
张帆的瞳孔微微收缩。王少杰,他的仇人之一。
看来,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他拿起桌上的合作协议,那份刚刚签下的文件,此刻仿佛重逾千斤。
“走,下去看看。”张帆没有多余的废话,率先朝门口走去。
朱琳清紧随其后,脚步匆忙。
雨夜的空气混杂着焦糊味与湿土的气息。张帆与朱琳清快步下楼,公寓大堂的旋转门外,已是一片混乱。刚才那声刹车声与撞击声的源头,是一辆车头严重变形的银色轿车,正对着一根扭曲的路灯杆。几名路人撑着伞,远远地围观,议论声被雨声切割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