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青石板在两人脚步的敲击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叶凡紧紧握住秦挽霜的手,掌心微微沁出汗水。他能清晰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撞击在他的肩窝,如同擂动的战鼓。
记忆中前世陨落时的腥风突然翻涌而上,一股血气涌上喉头,但他硬是将其压了下去——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珍视之人陷入险境。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城墙上的箭垛子已近在眼前。晨风带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凡率先跃上女墙,玄色衣摆随风飘扬,露出腰间九霄环佩的银穗。
下方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百名身着伪玄铁卫甲胄的黑衣人手持开有血槽的雁翎刀,最前排十人身上的狼头纹肩甲标志着他们正是王霸麾下的“狼卫”。
为首的高个男人手握九环刀,刀身映照着晨光,刀背的凹痕与赵无极惯用的“断脊刀”一模一样。“这是赵、王两家的死士。”秦挽霜攀上城墙,发间的金步摇轻轻作响。
她凝望着城下攒动的人头,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大楚长公主虎符,此刻被她捏得泛白。
“李将军!”叶凡转身喊道,声音混合着内天地元气的震荡,穿透喧嚣直达百米之外。
正在指挥士兵搬运滚木的李将军抬头,缺了门牙的嘴咧开,向他示意了一个“得令”的手势,随即抽出腰间佩剑:“弩手列阵!箭塔上的火油准备——狼卫怕火,给我烧穿他们的狼皮!”
士兵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叶凡却闭上了眼睛。内天地的老桃树枝桠疯狂生长,每一片叶子化为感知的触须,顺着风势钻向城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三百人中有三十名凝气境高手隐藏在第三、第七、第十列;中央马车里裹着黑斗篷的身影气息深邃如渊——正是铁面人。
“秦姑娘。”叶凡睁开眼眸,眼中闪烁着星芒,“三百人中有三十名凝气境高手,马车里是主谋。”说着,他轻弹九霄环佩,清越的琴音将信息以元气波传递给她。
秦挽霜睫毛微颤,猛然扯开领口,露出颈间半枚青铜虎符。“暗卫营,启动‘苍梧令’。”话音刚落,三道剑光划破天际,正是苍梧剑宗的御剑弟子。
白衣剑修俯冲而下,衣袂翻卷如鹤:“长公主有令,我等愿为前驱!”几乎同时,城南方向传来悠扬的琴音。
苏倾雪从街角茶楼跃出,红裙舞动间撒出一把改良过的“迷香散”,万花楼的姑娘们也现身加入战斗,将狼卫的后队搅得天翻地覆。
“好。”叶凡望着各路人马就位,内天地的老桃树终于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腰间的九霄环佩,琴身的星纹随着他的心跳明灭——这是内天地与外物共鸣的征兆,表明此战天时、地利、人和皆备。
“叶公子。”秦挽霜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手指冰冷。她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密卷,展开时几片干枯的月桂叶飘落。
“我让人查了铁面人的刀痕。二十年前血月宗灭门之夜,少宗主抱着《血月真经》逃往北狄。”她指着密卷上的朱砂批注,“北狄国师密室里有一幅星图,标注的是大楚皇宫的地脉节点。”
叶凡顿时屏住呼吸。前世他在问道境大能的记忆中见过类似的星图:地脉节点是天地元气的枢纽,若被邪功抽取,整座城的生灵都将化为干尸。“他要借这三百死士引开守卫,自己趁机抽取地脉……”
“所以他才让王霸的人伪装成玄铁卫。”秦挽霜指甲掐入掌心,“玄铁卫的腰牌能混过前两道防线,等我们反应过来,地脉已经被他……”
城墙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狼卫先锋撞开了第一重巨马,刀光映照晨光,在城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子。李将军的吼声穿透箭雨:“放滚木!烧火油!”滚烫的松脂从箭塔倾泻而下,几个狼卫瞬间成了火人,在地上翻滚惨叫。
叶凡紧握九霄环佩,琴穗上的银铃被他捏得变形。内天地的老桃树根须扎入地下,沿着地脉延伸——他能感觉到那辆马车下的青砖正在震动,有股暗劲顺着砖缝向地脉节点渗透。“秦姑娘,我去截铁面人。”他转身欲跃下城墙,却被她拉住手腕。
“等天黑。”秦挽霜望向渐西的日头,眼角泛红,“地脉最虚弱的时刻是在戌时三刻。他会等到那时动手。”她松开手,将虎符塞进他掌心,“我守城墙,你……”
“我明白。”叶凡将虎符贴身收好,目光扫过城下浴血奋战的士兵、跃剑的修士、撒毒的苏倾雪,最后落在秦挽霜沾满尘土的裙角。前世他总以为长生是一条孤独的道路,此时却忽然明白了:所谓内天地,是要容纳这些并肩作战的身影。
日头坠至宫阙飞檐之际,城墙下的喊杀声渐渐减弱。狼卫退至百米外,正用尸体堆起简易盾墙。李将军擦去脸上的血迹,向城墙上比了个“暂稳”的手势。
叶凡望着西天的火烧云,内天地的老桃树抖落满树桃花——每片花瓣都沾染暮色,宛如点缀星辰的鲜血。
戌时的更鼓声响起,宫墙四角的灯笼依次点亮。暖黄的光芒洒在青砖上,将叶凡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秦挽霜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宛如两柄并鞘的剑。
城墙下,那辆黑马车的帘幕无风自动,露出半只戴铁面的手腕——腕骨处的月牙形疤痕,散发着妖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