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在心中嫉恨地想,他和百里云舟努力了这么久,他苏清和为什么能够这般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刻,他不再仇视百里云舟,甚至觉得两人是战友……
可现在时疫是关键,他不能让这些情绪左右自己,泉州还需要苏清和,作为州牧,百姓也需要他们二人。
他狠狠地压住心中的隐痛,将自己抽离出阴暗的角落道,“好,明日我会让衙役走街串巷宣告,也还请苏大夫到时跟他们说说。”
有了赵琰的决定,衙役们办事也快,到了第二日下午,读书人就已经在河源街的广场等着了,有些百姓不放心觉得这会不会惹怒上天,便也跟着来了。
俞画棠也担心到时苏清和、赵琰控制不了百姓的情绪,她是这里的人,有时她说的话可能这些百姓会更加信任。
等到了河源街时,苏清和已经在上面讲述为什么要焚烧尸体,为什么要捕杀牲畜,再到后来他又用自己药师谷的身份担保,他说的全是实情。
之后他又讲述了十五年前的大疫,他的师傅金谷传人是如何做的,渐渐的民众平息下来。
有些人也只是静静地哭,到了最后,苏清和道,“我们赵大人不会忘记这些百姓,等之后,赵大人也会承诺在此立碑,将我们的亲人名字刻在此处,他们不会是孤魂野鬼,我想,他们在此作伴,看着你们能够安全的活下去,也是幸福的。”
这时赵琰也道,“本官在此承诺,不仅如此,本官也会向朝廷呈报死者的名字,跟朝廷申请抚恤,在此建立石壁刻画,让后人能够缅怀。他们不会被人忘记,本官可以保证。”
人群寂静无声,即便有人出声,也是低声的哭泣,赵琰见此情景,知道是时候了,便令所有大夫按照防疫流程,一一焚烧。
等到了下午,人群慢慢散去,有些人从家里赶来也是在外跪拜,向自己的亲人做最后的道别。
赵琰在高处看见了她,骑马走了过来道,“这里人多不太安全,俞姑娘还是回去吧。”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落下,她也没了以往的担忧,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赵琰看了她一会,正打算督促下面的人办事时,苏清和也从高台上了走了下去,显然是朝她的方向。
他们一路走着似是在说什么,赵琰听不到,也不敢再深陷这种情绪,深深看她一眼,立刻转头,往前而去。
这边苏清和跟俞画棠到了一条小巷,见此处没有什么人,他问,“我听说赵大人是京城来的,还是左相家的公子?”
“嗯。”
“那他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几年前我去过一趟京城,当时遇上了京兆伊家的公子,那人走街串巷,策马急奔,将我差点撞倒在地。当时我还跟他吵了一架,谁知这位公子不道歉就算了,还找人围住我,想要揍我一顿,幸好当时有位乔公子帮我解了围,要不然还真被那纨绔欺负了。”他说的温和却带有一丝对当时情况的恼怒,分明是对京城纨绔不满。
俞画棠许久没有听过京城的事,此时倒有些失神,“他的确跟平常的贵公子不同,也有自己的抱负和信念……”
苏清和又说,“此番前来,一是对赵大人敬仰,二便是俞姑娘了。俞姑娘也是有所信念的人,俗话说传男不传女,你能在众多的男人中脱颖而出,定是比他们更加辛苦,也更加努力。如今时疫,多少七尺男儿龟缩在家,不愿出力。倒是你,一个劲地往前冲,虽是女子,可也是选了一条最难的路。”
俞画棠当不起他的夸赞,道,“其实我也只是无路可走了而已,当时我师傅心善,才破格收了我。”
可苏清和不觉得,她这般坚韧,又刻苦做到了男子做不到的事。相貌美丽,为人又谦虚谨慎,自是很多人喜欢,很多路可以让她选择,他想,再不济,她嫁给一个喜欢的男子,也是可以做贵妇人的。
所以,他很好奇,为何选择这样一条难走的路。但这是有关女子的私事,他不能去问,只好将这些埋藏心底。
两人走了一会他说,“现在药方也已经改了,又有赵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想必不用多久,时疫就要结束了。泉州有赵大人和俞姑娘这样的人在,真是好福气。”
俞画棠道,“我也是因为出身在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去。说到奉献倒也谈不上,不过我倒是羡慕苏大夫能够云游四方,救死扶伤。如果说到敬仰的话,我敬仰苏大夫这样的人。”
苏清和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心下开心不已,又道,“俞姑娘以后有时间,倒是可以联系在下,在下闲云野鹤看过不少美景。俞姑娘要是想外出走走,我十分乐意奉陪。”
俞画棠道,“真的吗,我少时也十分想去外面游玩,可是人还是有自己的人生。后来遇上了一些事情,身体大不如以前,这件事倒是一直耽搁了。”
“俞姑娘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帮你看看。”说完他便抓过她的手,搭上了脉。
一会他惊讶道,“俞姑娘怎么有血枯之症,这病一般是发生在药石无效,临死之人的身上……”
俞画棠点头道,“早些年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如今能这样也是抢来的的运气……”
“俞姑娘从来没有调理和医治过吗。我知道血枯之症虽然顽固,但也不是无药可解,我药师谷说不定就有人能够帮姑娘。只不过我专攻时病,对女子不太擅长,要是俞姑娘有时间,来我药师谷一趟如何。”他说的恳切和急切,让俞画棠不好拒绝。
她想了一会说,“恐怕一时半会没有时间呢。如今我也是个东家,贸然离去也不好。最初也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如今又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其实我自己倒不是太在意。之前有游医也说过,仔细保养着能够活到晚年,我想着这也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