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孤儿院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像极了第七病栋摇椅的吱呀声。院内杂草丛生,主楼墙面上用红漆涂满了扭曲的数字“7”,有些笔画还在往下滴着粘稠液体,仿佛刚被人用血写完。姑姑的灵魂在我肩头颤抖,青烟凝成的手指指向二楼一扇破碎的窗户:“那里……是初代实验体的培养室。”
踏入主楼,腐臭味比医院更甚。走廊两侧的房间里摆满铁笼,笼底散落着人类牙齿和残缺的实验报告。其中一份报告用烧焦的钢笔写着:“1999年7月7日,709号实验体与林家血脉产生共鸣,需紧急转移至……”字迹戛然而止,纸页边缘有明显的抓痕,像是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留下的。
二楼培养室的中央有个干涸的玻璃池,池底刻着复杂的符文。当我踏入符文范围内时,所有墙壁突然渗出黑水,在空中聚成无数画面——二十年前,年幼的709号被锁在池子里,而我的姑姑穿着白大褂,正将一支装满紫色液体的针管刺入他的心脏。
“原来……姑姑也是实验的执行者?”我后退半步,脚跟撞到一个金属箱子。箱子自动弹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块怀表,每块表盖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唯独第十二块表盖是空的,内侧刻着我的名字。姑姑的灵魂在此时剧烈波动,青烟几乎要消散:“当年我是被迫的……709号是院长的儿子,他们用他的生命威胁我……”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开始震动。孤儿院的窗户玻璃全部碎裂,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后颈的紫色印记正发出光芒,手中把玩着一支眼熟的镊子——正是主任医师用来刺入他后颈的那支。“你终于来了,‘钥匙’。”他的声音不再机械,而是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又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阴冷,“十二块怀表,十二代实验体,而你是最后一块拼图。”
少年推动轮椅碾过地上的符文,池子中的黑水突然沸腾。十二块怀表从箱子里飞出,悬浮在半空连成圆环,而我胸口的皮肤再次灼痛,一道淡紫色疤痕正在浮现。少年举起镊子,尖端对准自己后颈的印记:“知道为什么第七病栋总在7月7日重生吗?因为这是我的‘生日’。”他猛地刺入印记,紫色血液飞溅在怀表上,十二块表同时发出嗡鸣。
姑姑的灵魂突然化作一道光盾挡在我身前:“快跑!他要融合所有实验体的力量!”光盾接触到紫色血液的瞬间开始崩解,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我在709号的血清里偷偷加了抑制剂,只要找到……”话未说完,她的灵魂就被怀表圆环吸了进去,化作光点融入少年体内。
“抑制剂?”少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脖颈处开始浮现其他实验体的特征——有的长出鳞片,有的冒出尖刺,“可惜啊,二十五年前就被主任医师清理掉了。”他的轮椅突然炸裂,身体悬浮在空中,无数条由怀表链条组成的触须向我袭来,“现在,轮到你成为我的心脏了。”
我抓起地上的实验报告卷成筒,蘸着池子里的黑水砸向怀表圆环。出乎意料的是,接触到黑水的怀表竟开始冒白烟,少年发出一声痛吼,触须上的链条纷纷断裂。报告纸页上的烧焦钢笔字突然亮起——那支钢笔是用第七病栋的扭曲金属制成,能克制怀表的力量!
趁少年失衡之际,我抓起十二块怀表中唯一空白的那块,用钢笔在表盖内侧刻下“终结”二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所有怀表爆发出强光,少年的身体被光芒分解成无数碎片,每块碎片都带着不同实验体的记忆——有被解剖的痛苦,有重生的迷茫,还有对自由的渴望。
光芒散去,孤儿院恢复了寂静。地上散落着十二块碎裂的怀表,唯独我手中那块刻着“终结”的表完好无损,表针指向7月7日0点0分。姑姑的灵魂从表盖里飘出来,她的形态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看来,真正的抑制剂是‘记忆’……当所有实验体的记忆被正视,诅咒就会瓦解。”
我们走出孤儿院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城市的各个角落,那些曾持有怀表的人陆续惊醒,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碎片。而在医院旧址的废墟上,工人们正在清理最后一堆瓦砾,阳光照在地面上,映出一个淡紫色的六芒星图案,那是第七病栋留下的最后印记。
我将刻着“终结”的怀表埋在孤儿院的老槐树下,钢笔插在旁边作为标记。转身离开时,衣角被什么东西勾住——是一根从地里钻出的紫色藤蔓,藤蔓顶端开着一朵形似怀表的花。姑姑的灵魂轻轻触碰花瓣,花心中浮现出少年最后的记忆:他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支没尖的镊子,对着阳光微笑。
也许,有些诅咒无法彻底根除,但当所有痛苦的记忆被看见,轮回就有了停止的可能。而我口袋里的手机,此时正安静地躺着,没有新的短信,没有未知的号码,只有屏幕上显示的日期——2025年7月7日,星期日。
只是不知道,下一个7月7日,又会有怎样的“余烬”,在城市的阴影里,等待着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