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年,我在城郊租下间带小院的老房子,将阁楼改造成书房。每当深夜伏案写作,书桌上那枚墨晶戒指总会泛起微光,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是有人在默默陪伴。
初春的某个雨夜,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苍白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银发末梢泛着墨色,眼尾隐约有颗淡蓝色的小痣。他怀里抱着个古朴的檀木匣,声音沙哑:“您是砚辞老师吗?这是父亲让我教给您的。”
檀木匣里躺着支崭新的狼毫笔,笔杆刻满缠枝莲纹,缝隙间嵌着细小的墨晶。最底层压着泛黄的信笺,熟悉的瘦金体字迹让我呼吸停滞:“砚辞,若你见到这封信,说明我已彻底消散。这孩子是我用最后的魂息凝成,他叫墨烬……”
墨烬从此住进了我家。他沉默寡言,却总在我写作时默默研墨,看着我的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眷恋。深夜的书房,他会偷偷触碰那半幅画,指尖划过之处,墨迹竟泛起涟漪。我发现他手腕内侧有条淡青色的印记,形状与墨渊的锁链如出一辙。
夏至那日,天师府的人突然找上门。领头的道士指着墨烬,拂尘剧烈抖动:“这妖物留不得!他体内残留着魔性,迟早会酿成大祸!”墨烬将我护在身后,银发瞬间转为纯黑,周身腾起黑雾,却在碰到我衣角时骤然消散。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他转身看向我,眼中满是哀求,“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话音未落,道士的符咒已贴在他后背。墨烬痛得单膝跪地,手腕的印记发出刺目红光,檀木匣里的狼毫笔突然飞起,笔杆上的墨晶迸裂,化作一道屏障将我们包裹。
混乱中,我摸到狼毫笔,笔尖自动蘸满朱砂。记忆如潮水涌来——千年前,我为封印失控的墨渊,正是用这样的笔刺入他心口。此刻笔锋却调转方向,直直刺向我自己。墨烬惊恐地扑过来,符咒的金光与他身上的黑雾同时炸开。
当烟雾散尽,庭院里只剩半截烧焦的狼毫和满地破碎的墨晶。墨烬的银发散落在我怀中,眼尾的淡蓝色痣正在消散。“原来……我只是他爱你的残影。”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能短暂地活着,感受你的温度,真好……”
此后的日子,小院的蓝玫瑰再也没有开过。我将狼毫残笔和墨烬的银发埋在花树下,每年清明都会来此静坐。某个清晨,我发现泥土中长出株奇异的植物,茎干漆黑如墨,叶片却泛着温暖的柔光,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而城市的书店里,《墨渊传》始终占据着畅销榜,有人说,深夜翻开这本书,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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