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触及后背的瞬间,我猛地撞开窗户。锋利的玻璃碎片划过皮肤,却在落地前被灰衣人操控的影子卷走,在空中拼成锁链缠住我的脚踝。月光下,楼下街道站满了灰衣人,他们同时摘下兜帽,露出的空洞面孔开始浮现出我同事、邻居、甚至家人的五官。
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亮起新消息:“你以为只有你收到了邮件?”附件是段监控录像,三个月前入职时,hR递给我表格的右手布满裂痕——和视频里消防通道伸出的手一模一样。录像结尾弹出倒计时,红色数字正从100飞速跳动,每减少一位,我的影子就脱离地面半寸。
衣柜突然自动打开,里面挂满剪裁整齐的灰衣,每件衣领内侧都绣着不同的名字。当我扯开最近那件,飘落的不是标签,而是张泛黄的契约,甲方栏写着“影之主”,乙方栏密密麻麻盖着无数指纹,最新的那个指纹,正是我今早安在考勤机上的纹路。
灰衣人举起剪刀,将我的影子从地面完整割下。脱离本体的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在空中扭曲成穿灰衣的人形。此刻,整栋楼的住户同时打开窗户,他们的影子也纷纷离体,顺着月光飘向灰衣人手中的剪刀。剪刀刃口突然迸发出幽绿光芒,将所有影子熔铸成一把巨大的钥匙。
“欢迎加入剪影者。”灰衣人的兜帽下终于浮现出人脸——那是二十年前新闻里离奇失踪的锁匠。他将钥匙插入我胸口,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我听见体内骨骼发出剪刀开合的脆响。手机最后一次震动,锁屏界面变成了入职时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穿着灰衣,手中握着的剪刀正对着镜头外的什么人。
城市上空突然降下黑色暴雨,雨滴砸在地面就腐蚀出人形坑洞。当雨水浸透我的衣服,灰衣布料开始与皮肤融合,后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剪刀刺青。灰衣人将熔铸的钥匙插入天空,云层中裂开巨大的锁孔,无数灰衣人影从锁孔爬出,他们手中的剪刀闪烁着寒光,而刀刃上倒映的,是全世界正惊恐回望的面孔。
最恐怖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贴在墙上的灰衣剪影。剪影的手中握着张契约,乙方栏空缺处,正缓缓浮现出下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那个刚刚回复我邮件,问“视频里的灰衣人是谁”的新同事。
新同事的名字刚浮现,手机突然剧烈发烫,化作一团黑色灰烬。灰衣人将钥匙完全推进我的胸口,世界开始扭曲变形——街道上行人的影子如同被无形剪刀绞碎,化作沥青般的黑流,顺着下水道涌向城市地底。锁匠的脸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底下蠕动的苔藓,他指着天空裂开的锁孔,喉间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该启动影蚀计划了。”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地铁隧道的墙壁渗出沥青状的影子。监控画面里,末班车的乘客们的影子突然脱离身体,在车厢内疯狂游走,将活人剪成碎片。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爬出浑身布满剪刀齿痕的黑影,它们每触碰一个路灯,光明便以剪刀刃的形状被吞噬。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契约纹路,每一道都连接着某个陌生人的姓名。锁匠挥动手臂,所有灰衣人同时举起剪刀,天空的锁孔中垂下无数锁链,将城市笼罩成巨大的剪影牢笼。云层化作沸腾的墨汁,雨滴砸在建筑物上,瞬间将玻璃、砖石切割成灰衣人的形状。
“每个时代都需要祭品。”锁匠的声音混着金属刮擦声,他扯开自己的灰衣,露出里面由无数影子缝合的躯体。我在他胸腔深处,看见1987年那个戴黑纱的女人——她的双眼是两个空洞的锁孔,正透过锁匠的瞳孔凝视着我。而她手中握着的,正是我入职时填写的那份缺失照片的体检报告。
手机残骸突然重组,自动播放全球新闻直播:世界各地同时出现灰衣人,他们用剪刀割裂现实与影子的界限。巴黎铁塔被影子啃食成镂空剪影,纽约时代广场的广告牌上,所有明星的面孔都被替换成灰衣人的轮廓。镜头扫过惊恐的人群时,我发现无数人后颈浮现出与我相同的剪刀刺青。
最惊悚的是,城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锁孔中坠落的不是钥匙,而是无数把正在生长的巨型剪刀。这些剪刀以光速切割大地,所过之处,现实世界如同被裁剪的纸张,露出背后漆黑的虚空。锁匠将我推向剪刀阵列,我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的契约纹路化作发光的丝线,连接着全球所有被标记的“祭品”。
当第一把剪刀刺中我的心脏,我听见亿万人同时发出的惨叫。破碎的视野里,锁匠与黑纱女人的身影重叠,他们共同举起一把由人类绝望铸成的终极剪刀,刀刃上流转着从古至今所有失踪者的怨念。而在剪刀即将彻底剪断世界的刹那,我在刀刃的反光中,看见自己正站在二十年前的锁匠铺门口,向戴黑纱的女人递出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