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摆手:“慈航静斋意在石之轩,此举不过是挟持石青璇。
贸然行动只会送死。
不过,去往长安的路,怕是要改道了。”
话毕,陈凌周身气息微露,转瞬即逝。
归海一刀默不作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再度攥紧刀柄。
酒宴方罢,本欲稍作休憩的陈凌,因突发变故,立刻取消计划,携归海一刀离店而去。
途中刚要启程,身后突然传来焦急呼喊:“陈……陈公子?”
同一时刻,蜀中翠竹小院内,石之轩盘膝于巨石之上,手捧令东来秘籍,偶尔浮现思索神色。
忽有身影闯入,压低声线禀报:“老爷,江湖传闻 ** 被慈航静斋带走,似是做客。”
石之轩猛然抬首,瞬息间,小院化作废墟,然而他面容依旧平静,熟知者皆知此刻最是危险。
报信之人低眉垂目,不敢直视,唯恐不慎触怒对方,招致灾祸。
不错,切莫以为石之轩善类,领悟不死印法者,不知杀害多少性命。
对他而言,世上值得在意之人寥寥无几,昔日有碧秀心,但自其“亡”后,唯一牵挂便是女儿石青璇。
石之轩对女儿之爱深入骨髓,即便石青璇怨恨于他,他也时刻留意女儿境况,任何威胁均会不留情面地消除。
这些年来,因石青璇而亡者数以万计,其中多数纯属无辜。
当然,死的尽是江湖中人,称得上冤屈,却谈不上完全无辜,毕竟武林多杀伐,死则无人收殓。
“查明他们现处何地?”许久,石之轩收起秘籍,走近禀报之人低声询问。
来人长舒一口气:“**在离开飞马牧场后被带走,但**的侍女似乎已南下送信,至于**,如今应快抵慈航静斋。”
石之轩目光微动,缓步走出小院:“打扫干净,我回来时若有一丝不同,自行了断。”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隐入院中。
院外之人长舒一口气,望着满目疮痍的小院,虽心生无奈,却仍强忍压力,逐一记录竹子位置与物什原貌。
他对这份细致入微的工作不敢懈怠,毕竟石之轩行事素以言出必行着称。
……
依旧是那间客栈,陈凌展开信笺,读完后眉头微皱,目光投向身旁的侍女。
“令主为何特意致信于我?难道她真以为我会赴约相助?”
侍女低头轻声道:“主母认为,陈公子欲得邪帝舍利,但此物极难获取,故而需仰仗家主之力。
此外,主母亦恳求公子出手相救。”
陈凌闻言恍然,不得不承认石青璇心思缜密。
即便没有这封信,他也会前往慈航静斋,正如她所料,他若想得到邪帝舍利,便需一位强援,而石之轩正是他的首选。
如此一来,碧秀心之事恐难以隐瞒。
原本他还打算以此为筹码胁迫石之轩,如今看来,这条路已然不通。
更令他担忧的是,石之轩对碧秀心的看重远胜于石青璇,若救下碧秀心,后者是否还会继续支持他,也未可知。
看来某些计划须略作调整。
陈凌闭目思索片刻,复又凝视侍女:“好了,你退下吧。”
侍女眸光一闪:“多谢陈公子。”
不久,陈凌携归海一刀离开客栈,片刻后,归海一刀不知所踪,唯有陈凌知晓他的去向。
……
两日后,距慈航静斋百里之遥的望乡城。
两道身影先后落在城墙之下。
秦梦瑶凝视前方,眸中掠过一丝困惑,低声自语:“他怎会在此?”目光转向慈航静斋的方向,心底泛起不安。
“你不明白他为何而来?”邀月的声音适时响起。
秦梦瑶瞥了眼依旧高傲的邀月,冷笑一声:“不知是你胆子太大,还是糊涂至极,仅凭你在别院所为,便该千刀万剐。
莫非你以为陈凌性情温和?”
“放肆!”邀月冷脸斥道,“此事无需你操心,你去是不去?”
秦梦瑶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叹息看向邀月,随后跃入城中,闭目感知片刻后,迅速朝一家客栈奔去。
邀月紧跟其后,却在察觉陈凌气息时骤然止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这一丝情绪瞬间消散,她再次追上。
客栈内,陈凌安坐椅上,对面的梵清惠神情复杂,这位慈航静斋的掌门年约四十余岁。
许久,梵清惠缓缓开口:“陈公子,何必逆天而行?”
陈凌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何谓逆天?天又是什么?”
梵清惠严肃道:“陈公子!此非玩笑,当今之势已明,天命之子亦现,公子为何执意掺和?”
陈凌起身,负手而立:“何为天下之势?谁言天命?若是天定,慈航静斋为何干预?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你斋中的算计?”
梵清惠闻言,一时语塞。
梵清惠被呛得一阵咳嗽,随后咬牙说道:“陈公子,自古以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大汉覆灭后,各朝代争夺天下已历数百年,战火连绵,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而今天机显现,天命之子应运而生,一统天下后,世间将太平盛世,百姓安享太平,这不是好事吗?”
不可否认,梵清惠的**手段相当高明,可惜对陈凌毫无作用。
且不论她所说全是空谈,即便属实,这天下若真能再度统一,为何定要是李世民?
没错,前世的唐太宗确实贤明,但在这一世,李世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说句直白的话,当今的朱厚照比起年轻的李世民,不知强了多少倍。
当然,这也仅限于这个世界。
若他穿越到一个历史交织混乱的世界,他会毫不犹豫支持李世民一统天下。
毕竟历史上,朱厚照与李世民根本不在同一层次,毫无可比性。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李世民与其说是天命之子,不如说是被慈航静斋扶植的傀儡。
看着明显已经失心疯的梵清惠,陈凌轻笑一声:“斋主所言确有道理。
不过,在下也有疑问,若斋主能如实回答,我或许会考虑助李世民成就霸业,如何?”
梵清惠眼睛一亮:“陈公子请讲。”
“若李世民真是天命之子,待其登基称帝时,慈航静斋是否会选择封山闭门,彻底交还权力给新的天命之子?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话音刚落,梵清惠脸色骤变,笑容消失殆尽,震惊地看着陈凌,眉头紧锁。
陈凌冷笑道:“看来并非如此。
斋主不过是想活得更好,获得更多利益,却以天下苍生为借口,欺骗整个天下,不知意欲何为?”
话音落下,陈凌周身渐渐浮现出杀意,愈演愈烈。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陈凌嘴角微扬,看向梵清惠:“梵斋主,我有贵客来访,还是您认识之人,见不见?”
梵清惠并未察觉来者身份,因秦梦瑶与邀月的气息皆隐匿极深,半步大宗师的修为让她难以分辨。
陈凌话音刚落,她复杂地望向门口,随即身影消失。
待梵清惠离去,陈凌归位,道:“进来。”房门开启,秦梦瑶笑意盈盈入内。
邀月欲随入,却突感一股强大气息压制全身,身形不由自主飞出客栈,重重摔落。
呕血数口,邀月脸色苍白,眼中尽是震撼。
虽知陈凌已入大宗师之境,却未料差距这般悬殊。
下一瞬,她再度被抛入屋内,仰头对上陈凌冰冷的面容。
“她怎会在此?”陈凌未理会邀月,转而问秦梦瑶。
秦梦瑶讲述在大明与邀月相遇之事,直言无讳。
邀月沉默不语,此事无需隐瞒,陈凌赴大明自会知晓。
此刻她满心皆是对自身与陈凌差距的思索,对秦梦瑶所述仅得其表。
陈凌轻哼一声,走近邀月,居高临下:“莫非你觉得我好欺?何故生此错觉,以为我不敢取你性命?”
邀月嘴角微扬,笑意淡然:“殿下何出此言?莫非殿下以为本宫不会对您下手?今日之事,殿下可有决断?”
话音刚落,邀月身形陡然震颤,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弦般弯曲,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地面。
陈凌冷眼一扫,指尖扣住邀月的咽喉:“若非移花宫尚能在江湖中略作倚仗,本少早已毁了它。
你该知足。”说罢,他随手将邀月扔在地上,迈步走向秦梦瑶。
秦梦瑶察觉到陈凌目光投来,心神微凛,忙低下头去。
然而陈凌瞥过一眼后便归座,抬手轻叩桌面。
秦梦瑶会意,赶紧奉上茶水。
待茶盏递至陈凌面前时,她才猛然醒悟,怔怔凝视手中的杯子,陷入沉思。
虽与陈凌达成交易,但她从未想过要卑躬屈膝至此,难道自己在他眼中仅是仆役?或许正是邀月的下场警示了她。
不仅是秦梦瑶,连陈凌也略有惊异,却依旧接过茶水,目光戏谑地扫向秦梦瑶,浅啜一口:“自今日起,移花宫归入逍遥别院,你回去整理三个月杂务,可有异议?”
邀月浑身一震,霍然抬头,放声狂笑:“哈哈哈……终究还是留我一条命,果然,你舍不得杀我……咳……”
笑声骤停,她周身如遭重压,呼吸渐滞。
即便陈凌未曾动作,她却清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眸中惊惧尽显,仿佛直面深渊。
此刻,她方知,陈凌并非不愿杀她,而是不屑,亦或她对他而言仍有利用价值……
此念方生,邀月心底悄然浮现出一丝悔意,尽管微弱……
“这般模样,回得去大明否?”
城外,秦梦瑶眉间带疑,望着远处纵马疾驰的邀月,转头问陈凌。
陈凌淡淡扫了她一眼:\"她能否回去是她分内之事,回不去也罢,命由天定。
但身为移花宫主,若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也无甚大用了。
\"
说着,他忽然把手搭在秦梦瑶肩上,似笑非笑地说:\"与其操心她,不如考虑下如何应对慈航静斋。
\"
秦梦瑶愣了一下,皱眉问:\"你真打算去慈航静斋?为何?\"
\"石青璇被他们带走,江湖传言四起,石之轩必定前往营救。
他是我的邪帝舍利的关键,若他出了差错,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话音刚落,陈凌已不见踪影,只余一抹冷眼望向城门方向。
秦梦瑶顿时明白过来,神色复杂。
即便她已退出慈航静斋,但毕竟在那里长大,更何况师父云想真仍在,让她对慈航静斋动手实属难事。
但很快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迅速追上陈凌:\"你不会这样,必是有其他事让我帮忙,对了,一刀又去哪儿了?\"
陈凌轻笑回头:\"你这么机灵,不妨自己猜猜!\"
秦梦瑶疑惑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在河北,唐王府内。
师妃暄处理完事务返回居所,刚进门还未歇息,便觉气氛异样。
下一秒,一柄黑刀已抵住她脖颈,冰冷声音响起:\"麻烦您随我走一趟。
\"
师妃暄身子微颤,转身看向来人:\"你是陈凌身边那人?怎会在此?\"
不错,此人正是归海一刀。
或许石之轩有所顾忌,但陈凌不会如此。
既然慈航静斋敢扣人质,就别怪他们不守规矩。
慈航静斋的圣女梵清惠虽有诸多弟子,但她最看重的嫡传弟子,仅次于秦梦瑶的天资者,便是师妃暄。
在静斋内,师妃暄的地位举足轻重,无论是梵清惠还是净一师太,对她倾注的心力都难以估量。
归海一刀并未理会师妃暄的关切,只是轻拍她的肩背:“此事无需圣女费心,请回吧。”
师妃暄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叹息,随归海一刀离开小院,登上停在后的马车。
这一切不过片刻,加上师妃暄在唐王府的地位,即便有人察觉,至少也要到明日才会有动作。
因此,归海一刀并未疾行,他需等待石之轩入斋的信息。
若他独自带师妃暄踏入斋内,无异于自寻死路。
身为地字一号的顶尖人物,归海一刀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马车驶离唐王府后,师妃暄忽然问道:“秦师姐近来可好?”
归海一刀转头瞥了一眼:“你此刻该更关心自身安危,至于秦姑娘,一切安好。”
师妃暄如释重负,低声应道:“那便好。”
她欲言又止,觉得这话并不妥当。
思忖片刻,她意识到两人并无太多交流必要,于是闭目养神。
至于归海一刀要带她往何处,她只能听天由命。
至于试图逃脱?师妃暄明白,即便她看不透归海一刀的实力,但想要在他手中脱身,几乎是妄想,且极可能招致更多麻烦。
然而,她尚无性命之忧,说明归海一刀——或者说陈凌——无意取她性命。
这也正是归海一刀的行事风格:他若出手,必有深意,而其他人则未必如此宽容。
……
“石之轩已接近慈航静斋……”
傍晚时分,陈凌刚端起饭碗,便收到秦梦瑶的信息。
他依旧悠然自得地吃完晚饭,才缓步走出房门,朝慈航静斋的方向走去。
此时虽距慈航静斋尚有七八十里,但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
然而行至中途,他忽然止步。
夜幕下,一人背对而立,傲然挺身,长发飘扬,背负双手,腰间挂着一柄金光璀璨的长刀。
一股凌厉至极的刀气弥漫四周,仿佛能撕裂天地。
察觉到陈凌的气息后,那人缓缓转身,凝视着他片刻,低声说道:“陈凌?不错,除了你,世间再无这般年轻的绝世高手。”
陈凌倚靠树旁,提起酒壶饮了一口,淡然道:“没想到天刀会特地从岭南赶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取得东来传承?”
“算得上,也说不上。”宋缺未予明确答复,仅静静打量着陈凌,“有人要我在此耽搁你一阵子,所以我来了。”
此言一出,陈凌眸光微缩。
果然,作为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又有正道领袖之称,慈航静斋怎会料不到他会前来?即便归海一刀那一路,恐怕也不会毫无波折。
若他们轻易踏入慈航静斋,那这个门派的存在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
这与个人修为无关,而是关乎门派底蕴与智慧。
显然,慈航静斋二者兼备,否则当年也不会将石之轩玩弄于股掌之间。
思索片刻,陈凌随手将酒壶掷向宋缺:“你想如何拦我?比试一场?还是生死之争?”
砰!
宋缺迅速出手接住酒壶,强横之力使他眉头紧锁,看向陈凌的眼神愈发深沉。
在宋缺收到的情报里,陈凌突破大宗师仅数月。
对大宗师而言,十年提升一个小境界已是非凡成就,而宋缺自自身突破大宗师至今已近三十年,因此他原以为陈凌不过大宗师初期巅峰,拦截自己应无悬念。
这正是他接下此任务的原因,除偿还慈航静斋的人情外,更因其中毫无风险。
然而,从方才交手来看,宋缺察觉陈凌修为竟与己同阶。
结合情报,今日欲阻陈凌,难度将超出他所能承受。
陈凌亦直言,要么让路,要么生死一战。
宋缺前来仅是为还人情,生死之争倒也无妨,但他肩负宋阀重任,且向来无意与人生死相搏,即便当年岳山,也是因其追求更高刀道境界才答应。
思索片刻,宋缺深吸一口气,对陈凌道:“何必将事情闹至如此地步?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陈凌冷笑:“你真是天刀?何事让你失去锋芒?”
宋缺浑身一震,怒视陈凌:“莫非你认为我惧你?”
“难道不是?”陈凌逼近至不足十米处,“本以为宋阀主乃锐意进取之人,不想却犹豫不决……”
停顿片刻,陈凌续道:“你完了!”
话落,宋缺体内骤然爆发出滔天刀气,方圆十里内草木尽毁,连呼啸寒风亦被刀气吞噬。
感受到宋缺气势,陈凌满意点头:“这才像样。
你既受慈航静斋之托拦我,我亦不得不往,拖延无益,还是动手吧,何必绕弯?”
宋缺嘴角浮现一抹冷峻:\"你是首个敢这般对我说话的人。
旁人见我出手便畏惧三分,即便同为大宗师,也鲜有人敢失礼,唯独你。
\"
陈凌微微颔首:\"或许,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话毕,他不再多言,随手一招,手中顿时凝结出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寒霜缭绕:\"看来你执意不让路,那便速战速决!\"
\"狂妄至极!\"宋缺面色骤沉,怒喝一声,长刀出鞘,金光闪耀,刀气化为半月形直斩而下。
铿锵!
金属交击之声回荡,陈凌以单手接住刀气,随即挥袖间,寒霜所化的长剑分化万柄赤色长剑,如洪流般袭向宋缺。
轰鸣声中,地面被劲气撕裂,陈凌身形凌空,剑气漫天,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你在惧怕什么?!\"
一剑落定,陈凌稳落于地,手中长剑压制宋缺的刀锋,气浪翻涌,连尘土也被吸入其中。
宋缺眸光微闪:\"果然不负天下第一之名,陈凌,你的修为令我惊叹。
但仅此而已,若你现在愿意退让,我们或能化敌为友。
\"
\"哈哈,我虽朋友寥寥,却个个可托生死。
你心思缜密,这样的友谊我消受不起。
罢了,若你现在让路,日后我必请你痛饮一场!\"
\"如此,再无转圜余地?\"宋缺对陈凌的回答并不意外,刀气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