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萧衍眼中压抑的狂暴。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闭嘴!朕不许!”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帝王的震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地脉腐毒的威胁,群臣宗室的恐慌,董玉漱的愚蠢恶毒,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她此刻轻描淡写间流露出的死志!
云舒却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微微蹙眉,青眸中却无半分退缩。她轻轻挣了一下,萧衍的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陛下,”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腐毒随水脉渗透地底,与残留的噬髓蛊结合,已开始侵蚀白鹭湖地脉节点。此乃薯网京畿核心之一,若节点彻底腐坏,毒气倒灌,整个皇城危在旦夕。臣妾道基与龙纹相连,唯有臣妾能引燃心灯余烬,深入核心净化。迟一刻,毒深一分,反噬便强十倍。”
她目光扫过栈桥上打捞上来的、越来越多散发着恶臭的柳条笼,以及赵铁柱等人从湖底挖出的、带着新鲜翻动痕迹的污泥。心念电转间,一个清晰的时间点浮现在脑海——三个月前!正是地脉动荡后不久!那时宫中人心惶惶,各处修缮,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而能精准把握白鹭湖地脉淤滞节点,知晓此处联通外河水系,又能弄到如此多、如此精纯的“黑腐瘟”病薯……这绝非普通宫人所能为!董玉漱方才的失态,更像是一种被戳破的惊惶!
萧衍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些证据,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心口的龙纹因愤怒和担忧而疯狂搏动,传递来下方地脉那如同垂死巨兽般痛苦的哀鸣和腐毒蔓延的冰冷触感。他明白云舒说的是事实。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去赴死?
就在这时,湖心亭地基方向,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巨响从湖底传来!整个澄瑞亭乃至栈桥都剧烈摇晃起来!湖心亭地基附近的水面猛地向下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漆黑漩涡!漩涡中心,一股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浓郁暗红光芒的腐毒脓液,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熔岩,裹挟着无数挣扎扭曲的幽绿蛊虫,猛地喷涌而出!
“小心!” 谢长风厉喝,将护着的诰命猛地向后推开!飞溅的腐毒脓液如同箭矢般射向亭台!
“噗嗤!” 几滴暗红脓液溅在亭柱上,坚固的楠木瞬间被腐蚀出深坑,冒出刺鼻的青烟!
“啊!” 一个躲避不及的小太监被脓液溅中手臂,整条手臂瞬间发黑溃烂,惨叫着滚倒在地!
恐怖的景象让刚刚稍定的局面再次陷入极度恐慌!尖叫声四起,人群如没头苍蝇般向后拥挤推搡!
“节点崩了!” 云舒瞳孔骤缩,厉声道,“赵铁柱!带人退开!所有人远离湖岸!”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用力,挣脱了萧衍的手!在萧衍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她竟一脚踢掉了脚上缀满珍珠的凤头履!
赤足!
莹白如玉的双足,毫无畏惧地踏上了澄瑞亭边缘那被黑水浸透、污浊不堪的汉白玉石阶!
“云舒——!” 萧衍的嘶吼带着绝望。
云舒恍若未闻。她闭目凝神,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心灯引!识海之中,那盏布满裂痕的心灯残焰,被她以无上意志,轰然点燃!
嗡——!
一股磅礴而纯粹的金青色光芒,自她心口透体而出!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焚尽污秽的决绝意志,如同初升的朝阳刺破黑暗!光芒顺着她的双臂,缠绕上她的身躯,最终汇聚于她赤裸的足底!
一步踏出!
足下金青光芒大放!被黑水浸泡的石阶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污浊的黑水瞬间被净化蒸发,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灼热温度的足印!
她竟踏着那翻腾的、散发着恶臭与腐蚀气息的黑水,如履平地般,朝着湖心那喷涌着暗红腐毒脓液的巨大漩涡,一步步走去!
金青光芒在她足下蔓延,如同燃烧的莲台,所过之处,沸腾的黑水为之平息,翻涌的泡沫瞬间湮灭!那些试图靠近的幽绿蛊虫,在光芒照耀下发出凄厉的“吱吱”声,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融化消散!
“皇后娘娘!” 岸上众人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惊呼声、抽气声响成一片。
萧衍死死盯着那抹在污浊黑水中坚定前行的赤足红影,看着她足下不断绽放又湮灭的金青莲焰,心口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剑锋直指混乱的人群,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变形:
“都给朕听着!皇后若有丝毫闪失,今日在场所有人——包括朕——皆以死谢罪!”
帝王的誓言,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让整个白鹭湖畔瞬间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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