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
周秀一双柔软的手捧着陆云的脸庞，她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了？”陆云轻声问道，带着一丝疑惑。
他能感受到周秀指尖的微凉，以及她呼吸间带着的温热气息。
周秀幽幽道：“陆郎的样貌，倒是越长越俊了，也越看越有味道。
“有吗？”陆云闻言，不由失笑。
陆云这具身体，底子本就不差，五官清俊，气质淡然。
否则，当初周秀这般成熟丰腴的妇人，又怎会轻易委身于他？
还有那林溪，又怎会对他另眼相看？
如今，他武道踏入‘入劲’层次，精气神都远胜从前。
这使得他原本就清俊的五官，更添了几分神采。
平日里又在百草堂坐堂，日日与药草医理为伴，身上自然而然又添了几分书卷气。
这几种气质糅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愈发显得深邃，隐隐间，竟真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仙味’。
周秀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欢喜。
陆云轻声道：“睡吧。”
说着，他吹灭了床头的油灯。
黑暗笼罩了房间。
周秀闭上了眼睛，今日在铜镜前的一幕，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
她看到了，在自己的发间，悄然多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那一根银丝，在乌黑的发髻中，显得那般突兀。
她还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庞。
眼角处，似乎...也多了一丝细微的纹路。
不笑的时候还好，若是笑起来，那纹路便会明显几分。
“人老珠黄。”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心中盘旋。
陆郎...他如今正是男子最有魅力的年岁，而且瞧着，似乎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有味道了。
那身气质，便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也比不上。
而自己呢？
女儿小双都十五了。
终究是年岁不饶人。
她心中不禁有些惶恐。
若是自己真的老了，不好看了，陆郎他...还会像现在这般待自己吗？
黑暗中，周秀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往陆云身边靠了靠。
陆云同样没有睡意。
“年轻..”他心中默念。
陆云有些警惕了。
今日，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年轻了。
第一个是那受伤的少年，懵懂无知，随口一说也就罢了。
可周秀不同，她与自己朝夕相处，又是同龄人，她的感觉，往往更为敏锐。
寻常人三十六岁，保养得好，看着年轻些，倒也正常。
可他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他的寿命，是芥子劫。
这几乎等同于长生不老。
如今他三十六岁，旁人说他年轻，尚可解释。
可若是二十年后，五十六岁，还是如此呢？
甚至三十年后，六十六岁..到那时，他若还是一副三十许的容貌，又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一直说自己天生如此，驻颜有术吧。
一个地方，终究是不能待得太久了。
陆云心中默默盘算。
他并非孤家寡人，但也并非拖家带口，真要离开，也非难事。
只是，此地毕竟生活了数年，多少有些习惯。
但习惯，终究要为现实让路。
“看来，也是时候为将来的离开做些准备了。”陆云心中暗道。
他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最多..再过十年吧。”
陆云默默定下了一个期限。
十年之内，他必须离开此地，寻一个新的地方落脚。
到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需要为此早做谋划。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陆云推开房门，便看到小双正在院中练拳。
晨曦微露，少女身形矫健，一套拳法打得有模有样，呼呼生风，显然是下了苦功的。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添了几分英气。
陆云看着，心中微动。
昨夜的念头再次浮现。
“小双。”陆云开口喊道。
“陆大叔！”小双收了拳势，气息略有些喘，看到陆云，脸上露出了笑容。
陆云点了点头，温和道：“拳法练得不错，有些火候了。”
小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是陆大叔指点得好。”
陆云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小双，你如今也大了，可有想过将来要做些什么？”
小双一怔，显然没料到陆云会突然问这个，她低头想了想，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娘说，女孩子家，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陆云沉吟片刻，道：“嫁人自然是一条路。不过，在此之前，多学些本事，总归是好的。你对医术，可有兴趣？”
“医术？”小双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地看着陆云。
陆云颔首：“不错。我看你聪慧，学武也肯下苦功，毅力尚可。若是愿意，可以跟着我去百草堂，我教你一些医理药学方面的知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有些武道基础，若是再通晓医理，将来无论是自保，还是照顾家人，都能多一份依仗。”
这话，陆云是真心实意。
他已打定主意十年内离开，周秀毕竟年岁渐长，小双若能习得医术，将来他走了，也能更好地照顾周秀，他也能更放心些。
小双听着陆云的话，眼中渐渐亮了起来。
陆大哥的本事，她是最清楚的。
“陆大哥，我愿意！我愿意学的！”小双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云见她答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那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一同去百草堂吧。”
“嗯！”小双重重应了一声。
时光如水，倏忽而逝。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一晃眼，八年光阴悄然流过。
百草堂前厅。
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年轻女子，正有条不紊地为一位前来求药的老妇包扎着伤口。
她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容貌比之八年前，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一张瓜子脸依旧清秀，眉眼弯弯，肌肤胜雪。
因常年习武不辍，身姿更显挺拔婀娜，行走坐卧间，自有一股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
正是小双。
八年的时光，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她不仅仅是在百草堂帮忙打杂，陆云更是将医术相授。
如今的她，已经能独当一面，处理许多常见的病症和伤势了。
行事雷厉风行，言语简练却又不失温和，在附近街坊中，也渐渐有了“小双大夫”的名声。
天色已晚。
小双自前堂来到后堂，对陆云轻声道：“陆大叔，我先回去了。”
后堂的陆云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医书，走了出来，温和道：“好的，路上慢点。”
他两鬓已微微染霜，灯火下，那丝丝银白不仅未显老态，反而衬得他容貌愈发清贵。
小双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陆云的两鬓，脸颊悄然一红，低低应了声“嗯”，便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陆云看着小双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这两鬓的微白，并非真正衰老所致，而是他以精妙医理，辅以特殊药材，刻意点染伪装的结果。
饶是如此，那股子与年龄不符的神采，似乎还是难以尽数遮掩。
“看来，还是瞒不住了。”陆云心中暗叹。
时间，也差不多了。
自己离开此地，也就是在这一两年之内了。
他记得清楚，三年前，刚过四十岁的周秀，便渐渐不太愿意见他了。
她总说，自己人老珠黄，不愿在他这般“年轻”的陆郎面前，失了最后一点体面。
如今的陆云，多数时候，便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百草堂的后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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