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正递了个眼色，陶侃忙从背包里将那份华兴三连跳的深度调查稿拿出来，递给了苏清扬。
苏清扬低着头认认真真地从头看到了尾，看完，他将稿子放到了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淡然道：“写得不错，真实、真诚，振聋发聩。”
陶侃用最简短的语言，把情况叙述了一遍：“苏总。稿子是我写的，选题是《南方周刊》领导定的，原本上周六就刊发，机缘巧合，林秘书知道了这篇文章，便说服我撤稿撤选题，我跟向海站的领导报告了、请求了，领导没同意，但同意推迟一周再发。然后，周二，苏黛玉书记亲自协调我们领导和总部，还请我们去街道办调研，最终选题撤销了。这都是林秘书和苏书记的功劳啊。”
苏清扬眼睛犀利地望着林居正，问：“你们这么做，目的还是招商引资？”
“是，也不是。反正无论成与不成，苏书记和我都衷心希望，华兴能平安顺利、保持低调，闷声发大财。”林居正说得很真诚，“华兴的理念、精神和企业管理模式、经营策略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来一定能成为全球顶尖企业，能够扬我国威的民族品牌。”
苏清扬神色苍茫道：“其实，我不想扬名立万。2003年以来的国际形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欧美对崛起的华夏国非常警惕，针对我们的贸易壁垒和技术手段越来越明目张胆，所以，华兴能不能活、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要始终有危机意识。我从没想过华兴能活多少年，但我每天想的是，华兴什么时候死。”
林居正和陶侃听得震惊无比。
苏清扬淡然一笑道：“谢谢你们，这个是真的帮了我们大忙。我会把这个带回去，给每个中高层传阅。员工压力大、跳楼等问题一定会解决，不过，军事化管理模式不会变，在商场，我们必须适应丛林法则。”
林居正和陶侃都点了点头。
“其实，小兄弟，你可以等报纸刊登引起舆论，华兴陷入麻烦时再来找我的。”
苏清扬心中感到欣慰，刚坐下时，林居正制止了陶侃要先说这个事的举动，说明，他不想在谈判前把三连跳的稿子当做筹码甚至是要挟。这个年轻人，不到26岁，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格局，实属难得。
心思闪动之间，只听林居正说：“那不是趁火打劫吗？真的，苏总，我特别希望华兴发展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我们希望引入华兴，除了政绩外，还真有朴素的理想主义精神，就是能为民族企业做点事，帮助华兴变强变大。”
“不错，林居正，你这个秘书就已经令我刮目相看，以至于我特别期待见一见你的领导。”苏清扬显得十分高兴。
“那我回去就跟苏书记汇报，她亲自邀请您。”
“好。”苏清扬说完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都撤吧。”
“苏总，我还有个建议。”
“请讲。”
“建议您组建对外宣传和处置舆情的部门，外宣是包括海外的。这次的三连跳事件，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舆情，海西都市报撤掉选题，可保不准还有其他媒体会报道。以后，随着企业的发展壮大，社会各界关注度提升，竞争对手的手段可能会更阴险放肆，如果应对不及时或者失当，会影响企业声誉和发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林居正说，“国内的都还好，到最后，还可以用行政手段干预，但针对欧美政府的打压和抹黑，就必须要靠企业自救了。未雨绸缪，提前布局，方能行稳致远，这也是您老的拿手好戏嘛。”
苏清扬连连点头，笑着赞许道：“谢谢小老弟的谏言，我苏某受教了。”
他不禁暗叹，林居正的思路与自己不谋而合，是要重视宣传舆论问题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早晚会被各路妖魔鬼怪针对的，那就请来一个孙悟空，而眼前这个小伙子就不错，不过他还太嫩了，让他在官场磨炼几年再说吧。
林居正大大方方地问：“苏总，心动不如行动，我能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到福山街道考察吗？”
苏清扬爽朗一笑道：“说得好，心动不如行动。那咱们就趁热打铁，明天上午吧。你看苏书记是否方便？”
“您稍等，我这就向她请示汇报。”林居正说着拿出手机，给苏黛玉拨了过去，简要讲了几句，他就挂了电话，然后愉快地说：“苏总，苏书记明天上午恭候您的大驾。我明早过来接您过去。”
“那倒不必，我有司机。”
“不，我带下路，见面地点不在街道办。”
“哦，那在哪里？”
“不好找的，山上。”
苏清扬哈哈大笑道：“好，把我胃口吊起来了。那就辛苦你跑一趟。”
“不辛苦，荣幸之至。”
几分钟后，望着苏清扬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林居正忍不住喊了声“yes”，然后和陶侃狠狠击掌相庆。
陶侃不无羡慕地说：“大哥，看得出，苏总很喜欢你，你们街道有戏啊。”
“万里长征刚迈出第一步，加油吧！”他豪迈地挥了挥拳头。
***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十，林居正坐在曾庆祥的车里，作为引导车，将苏清扬所乘坐专车带到了龙飞社区。
龙飞社区位于小龙山的南边山麓之下，进出道路狭窄，坑坑洼洼，又拐来绕去的，两边工厂林立，民房低矮破旧，一切都显示出这里并不发达，甚至有些落后。
显然，这还是一片不毛之地。
好处是，此处距离北坪快速和荔阳高速近，去荔香区或者深湾区非常方便。
林居正将苏清扬的车子引导到了一处山脚下，苏黛玉的霸道专车就停靠在那里。
苏黛玉、办事处副主任欧阳秋、仇志明站在路边，恭候多时。
欧阳秋是分管规划、征拆、重大项目的副处级领导，仇志明则是龙飞社区党委书记、工作站站长。
苏黛玉皮鞋上沾满了泥土，显然她已经提前爬到山上考察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