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的车队在远处就闻到了一阵阵尸体腐烂散发出来的臭味。
而他们赶到无夜宫时，找到的，只是满目的疮痍。
地上四处都是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整个无夜宫里没有一丝亮光，在护卫队的火把照耀之处，全部都是血肉模糊。
秦川手里拿着火把，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座幽暗的绞肉机里面。
这几年他往返过几次无夜宫。传说中的地下宫殿附近最多的时候曾经聚集着几十万地下人。他们并不习惯生活在房屋中，而是三三两两地睡在街道上，又或者是坐在附近地下开阔的地方。因此曾经只规划容纳数万人的无夜宫，方圆数里内居住了多达七八十万人。
这里人当初不愿意迁徙去寒山，所以留在无夜宫里。他们维持了原始部落的习性，主要是白湖长老在这边治理。
这里除了无夜宫本身，他们还开拓了一大片采泥场和制药场，所以也有地表人常住在这里，比如诗尾大人就是长住这里制药，而天舒则教地下人捕鱼。另外，这里时常还有地下人和地表人混合的运输队往来。
无夜宫不像宫殿，更加像一座小型的混杂的地下城市。
秦川的靴底踏在黏腻的血泊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叽“声。他站在无夜宫的街道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最大的地下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今，只剩下一片血色狼藉。
房屋的墙壁四处溅满了暗褐色的血迹，像是一幅狰狞的泼墨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地下人的尸体，有的仰面朝天，双目圆睁；有的蜷缩在角落，仿佛死前还在试图躲避什么。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在密闭的地下空间中发酵，熏得秦川几欲作呕。
有外敌的进攻？
不，不像，城墙的墙垛甚至都是完好无损的。地上也只有尸体，并没有刀枪弓箭等武器。
种种迹象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或战争。
地上躺着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尸体不过是几十具，和数量并不匹配的是，在无夜宫的地下，建筑物的墙面上，都有大量的血迹。
这些血迹都已经干了，显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虽然已经接到了探路者的禀报，但当所有人都亲临其境的时候，还是被无夜宫的惨状震惊了。
这些尸体散落在四处，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散发出阵阵臭味。而在尸体旁边有老鼠等各种动物过来啃噬着，察觉到有人过来，立刻四下逃散。
晚照蹲在一具尸体面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怎么死的？”他拿出回首剑来轻轻挑了一下尸体的一部分，秦川拿着火把凑近了看了一阵：“只能说他们不是死于裂死病，尸体都是正常腐烂的。”
探路者带着哭腔：“大王，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无夜宫空了，那边的所有仓库都已经空了，什么食物，什么药品，什么衣褥物品，统统都被搬空了。”
秦川拿着火把往尸体身上又照了一下，尸体已经辨认不出什么了：“只能清理掉腐肉，看看尸骨上的伤了。”
“有没有发现幸存者？”晚照问。
“没……我们没有发现。”
晚照倒吸一口凉气，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死的都是地下部落？采泥场和制药场那边的人呢？诗尾长老和天舒他们呢？”
探路者道：“那边似乎也没有人……”
晚照只觉得仿佛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整个人都置身于冰库中。若采泥场和制药场全部失陷，那寒山求救几乎就要被中止。他站起身来，命令道：“你们再四下细细搜查，若发现幸存者，立刻带过来见我！”
“是！”
秦川也站起身来：“这里是不是被流寇攻陷了？”
青芒站在晚照身后：“大王，无夜宫这一带都聚集着几十万的族人，但是这里的尸体也不过就上百具，依我来看，这里恐怕不止流寇进攻这么简单。”
立刻有人说道：“是不是你们聚集在外面的地表人没有食物了，所以把这里的人都杀了，尸体拖出去吃了？”
秦川立刻摇头反驳：“我瞧不是，若是流寇有心要侵占无夜宫，为何不直接住进来好了？为何还要费如此大的功夫将仓库里的东西都抬走？我看是另外有隐情。”
秦川说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青芒一时无话可说，但也在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们地表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你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立刻有寒山护卫从腰间抽出佩剑，指着青芒道：“无凭无据，你们可不必含血喷人！”
青芒身后的地下人也不甘示弱，孔雀骨立刻“唰”地一下全部张开，将尖锐的一头对准护卫们的咽喉：“我们含血喷人？”
晚照面色铁青，举起一只手来制止他们的争执：“你们别吵了！如今我们身处险地，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就自己先斗起来？所有人都随我去采泥场那边查探，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
寒山护卫等人瞪着地下人，面色忿忿不平，但终于将长剑收到剑鞘中。
而青芒和地下人也收起孔雀骨，又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才跟在晚照后面走去采泥场。
众人到了那里，发现采泥场也是一片狼藉。唯一不同的是，采泥场没有什么鲜血，只是用来采泥和烘干的器具全部都已经被砸得稀烂，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做什么的。
地上有几具药师的尸体，也许因为这边气温更高的缘故，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更高，皮肤几乎都已经溃烂。不过诡异的是，全部都残缺不全，仿佛是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地扯断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晚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里发生的一起太令人匪夷所思。
众人再去制药场，那边也是空无一人，和采泥场的情形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