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李前辈猛得一声暴喝,一抹剑光如雷霆霹雳,从上至下的刺入土中。
这抹剑光几乎是擦着苏林的鼻尖,切开了泥土碎石,直入深处不可见。
“嘶~!”
萧琳琳倒吸一口凉气,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两人施展土行术在深处,这千米之下的土层极为硬实,却也被一剑贯穿出黑漆漆的隧道,这威力简直骇人听闻。
苏林望着眼前被剑贯穿的通道,也不藏着,施展轻功带着萧琳琳纵身一跃飞至上方。
他才站稳脚跟,就突感到一把宝剑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毫无察觉!
就似乎是苏林自己送上门来,自己将脑袋放到了剑尖处一般。
“你是何人?”
黑暗中,传来李前辈沙哑的声音。
苏林瞳孔泛起灵光,驱散地底黑暗,循着声音望去。
却见这里是一处非天然的地下洞穴,周遭都有剑痕开凿的迹象,规模极小,狭窄迫人。
在十来米处,一个面色苍白的青衣老人斜斜的靠在地底乱石旁,他姿态依旧懒散,手边的细绳绑着酒葫芦。
李前辈亦如曾经,风采未减,只是望向苏林的眼神里透着浓浓戒备,没了那份无敌的滋味。
苏林抬手,抹掉机制道具易容的效果,露出真身:“前辈,是我。”
“林儿?!”
李前辈一怔,眼神错愕,藏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突然惊喜出声:“师弟!真的是师弟吗!”
苏林望去,他听出是徐枕书的声音。
但徐师姐此刻却丝毫没了往日的端庄与雍容,黑色的发丝油腻打结,曾经白嫩的面容布满枯黄之色,形销骨瘦,没了丰润珠玉之美,白裙早黑如墨,脏里散着臭。
连她那双泛着情意的双眼也凸出极多,恍若死鱼,不像是武林仙子,更似山林女野人般的狼狈。
“别过去!”
李前辈喝住要奔向前的徐枕书,目光仍上下打量着苏林,忽而冷笑:“阁下好手段,能轻易找上门来!”
“既是想要本座身死道消,左右也不过一战罢了,何须以我徒孙面目示人,不觉得这手段太过下作!岂是英雄所为!”
“前辈,真是我。”
苏林低声道,为身边的萧琳琳抹掉道具效果,又翻手露出唐刀、三尺青峰两柄武器展示,更取出破运剑,捏御剑口诀微微送至李前辈面前。
“平安石...?你取得平安石了!”
李前辈眉头紧锁,死死盯着苏林,他眼光毒辣,竟能瞧得出破运剑里掺了平安石做材料,也瞧出了苏林这独有的御剑口诀之法,还融入了周天剑诀的大乘剑意。
其锋,其妙,丝毫不弱于苏青阳当年之巅峰。
这些足以证明苏林的身份,只是李前辈不曾想再见苏林时,他的武道修为竟有如此突飞猛进之势,远超当年太多!
这哪里还是那个痴迷于刀的娃娃,若剑阁还在,这就是实打实的第三代剑中仙!
“不瞒前辈,有所运,取得了。”
苏林微微低头,如当初一般恭敬恭顺:“得我宗气运庇护,那日追贼子得手,与之拼杀,成功拿下平安石。”
“可未曾想那贼子手段毒辣,拖着我一同坠崖,云雾缥缈间我恍惚死去。”
“然幸得宗门先祖显灵,弟子未死,似勿入新世界一般的仙境之所,那地虽有机缘诸多,但我被困于其中不得出,直到今日才得脱困之法,便急忙赶回。”
“途中听闻武林岁月已过数载,宗门惊变,我心急忧,化身邪宗探秘宗门山下,偶嗅师姐香薰味道,故而追踪至此。”
苏林解释的很妥当,他在来之前早想过若是能找到剑阁残党,还用什么说辞来补齐自己扮演身份中的失踪数载之缺漏。
以武林人士的目光来看,某人外出巧得机缘而再出山的事情,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倒也很符合本土风情。
但李前辈不信。
他依旧冷冷注视着苏林,突然厉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本座年轻时寻遍山海,走过万里,怎从未听说过如此神妙之地!”
“我徒孙是什么德行,本座岂能不知晓!他便是真有这么好的命局,基础也薄弱的很,更不如我,又如何能扛过那迷失之苦,安然走到我面前!”
迷失之苦?
看来李前辈也被认知陷阱折腾的够呛。
苏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低着头:“弟子已半只脚踏入仙门,有妙法庇护,不受邪祟侵犯,倒是我这义妹在路上吃了些苦头,险些中招,得我那仅存的妙丹所救。”
“我知前辈不信,事件诡秘之事太多,弟子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林低着头,从仓库内取出一个盛满酒液的葫芦,以灵气送上前:“前辈,这是当年您所托之事。”
“哼。”
李前辈淡淡冷笑,但还是接过酒壶,放在鼻尖轻嗅,轻轻品尝。
随着酒液入喉,他脸上的冷意缓缓消散,平静了许多:“不是我要的酒,但够辣,老夫喜欢。”
“这是我在妙地所寻到的,我想前辈或会满意。”
苏林微微一笑,他知道算是彻底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李前辈也知晓,在认知陷阱里的食物没有滋味,算是个天赋效果的小破绽。
只不过迷失在其中的人不能察觉到这份细节,被刻意蒙蔽了认知感受,只有脱离出来的人才会更警觉这一点。
更何况,若真是敌人杀至眼前,哪还用得着说这些话儿,早该动手了。
“师祖,他...”
徐枕书眼巴巴的瞧着李前辈,直到李前辈挥了挥手:“确是林儿不假,但你...”
“师弟!!”
徐枕书哪还忍得住去听接下来的话,早化作一阵风冲到苏林身边,一头扎入苏林怀中。
“师姐。”
苏林双臂轻搂,也不在意涌入鼻腔里的恶臭,轻拍徐枕书的背脊:“这数载光阴,劳烦师姐照顾大家,是我回来晚了。”
“师弟...师弟,不打紧的,都不打紧的!”
徐枕书格外激动,声音哽咽抽泣:“只要你回来就好,老天垂怜,真允了我能再见你一面。”
她抬着头要伸手去抚摸苏林的面颊,却又触电似的收回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不妥,该是多被眼前的男人嫌弃呀,他还是数年前的风采,干净利落的少年侠客,自己却成了藏身地底多年的臭老鼠。
“师弟,我得梳洗一番。”
徐枕书要抽离怀抱,却又被苏林搂住:“师姐,我来吧。”
这黑暗阴森的地方,连水都少见,又去哪里梳洗。
不过是女儿家敏感的自尊心,不想被人诟病自身不洁,苏林很能理解这些,毕竟萧琳琳有时候也挺女儿气的,有些傲娇。
苏林从仓库内取出自组装的智能野地机器人,放置地面,示意萧琳琳启动。
不大一会儿,这些装置在自行拼凑间形成了简易野外住所,虽面积不大,但内部齐全,勉强有床铺与单人洗浴之所。
这本是为队伍在对局世界里露宿野外所考虑的,此刻恰好也能派上用场。
“这是我得来的神物,很有奥妙。”
苏林笑着解释:“琳琳,带师姐进去梳洗。”
“好呀。”
萧琳琳乖巧的很,牵着徐枕书的黑手掌,对她低头避讳的眼神毫不嫌弃的甜美笑着,低声介绍与之一同入内。
苏林目送着两人走入其中,收回目光后却听到李前辈淡淡开口:“你师姐这几年,确实受了不少苦。”
“我能看出来。”
苏林点头,李前辈冷冷笑着:“你能感受个屁!你瞧不出她都快不成人形了吗!”
“你父当年被贼子所伤,本源大残,即将身死,是她拼的一身修为不复,为你父灌顶送出一身功力,自此根基大残,此生再无修行的可能了,寿命至少大减二十年!”
灌顶送功?
苏林沉默,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奇怪,徐枕书本来也有不错的实力,至少是媲美A级随从,可他却怎么都感受不到徐枕书体内的真气。
但这确实是徐枕书能做出来的事儿,这女子确实正派的很,极具牺牲和奉献精神。
沉默片刻后,苏林主动问道:“先前我追踪一位中年邪宗,他是师姐易容的吗?”
“不然呢?”
李前辈心不在焉的淡淡道:“若非有易容手段,我岂会放心她随意外出露面,不早被贼子杀了。”
“前辈的易容术太精妙,我当时都未识破。”
苏林点头,确实钦佩。
连S级道具都窥探不出阵容的易容术,居然是出自李前辈之手。
这李前辈的底牌是真多,但这也侧面说明了敌人实力之强悍。
“若非有点傍身的小术,我岂能躲藏这么多年。”
李前辈洒脱得很,倒也不在乎谈及自己四处躲藏的事情,比起这些,他更在乎苏林这些年的遭遇。
“你过来,我还是不太信,你与我细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李前辈招手,示意苏林坐在身边。
那剑早被李前辈收回,但并未归鞘,说明他心里仍有些许戒备。
苏林点头依言,盘腿而坐,与李前辈细说起来。
他也想从李前辈这里,打听到更多的对局情报消息。
毕竟当前对局的整个世界,除了剑阁残党这帮人之外,已经没有人可以助力苏林了,这是他唯一的对局优势,即便这份优势很微弱。
约莫半个时辰的交谈,苏林完善交代了自己失踪数载的过往,也基本上搞清楚了当前对局世界这几年的具体变化。
自上次对局结束后半年,当剑阁还在因苏林失踪而焦头烂额的满世界寻找时,武林江湖突出一人,打着幽冥血河宗的光复旗号开始为非作歹。
起初剑阁不以为意,只是派高手镇压,却不料去的几波高手都身死不归。
当剑阁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太晚了。
此人掌握无法理解的奇诡术法,但凡靠近他的人都似中幻术,认知与三观都被修改,轻易就能做出血亲相残之类的极恶之事。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占据十二座城池,让十二座城池的近乎千万人沦丧思维,形似傀儡。
当苏青阳带队亲至时,此人早不可敌了,据说苏青阳根本就没瞧见这人真身在哪,才靠近一座城附近就突遭大量傀儡人士围攻。
他们嚷嚷着光复幽冥血河宗的口号,悍不畏死的埋伏苏青阳一行人,其中正邪两派人士皆有、甚至包括普通人类,他们都跟中了邪似的。
无论是否认识苏青阳、无论是否名门正派之后,皆都视苏青阳一行为毕生大敌,拼死也要去杀。
苏青阳凭借一身剑道修为,本可以杀出重围,却在拼杀途中遭诡术蒙蔽。
待苏青阳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剑阁被绑,而身边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原来苏青阳眼中的敌人,实则都是剑阁弟子们。
是他自己在剑阁腹地突然暴起杀人,将剑阁弟子残杀大半。
要不是掌门等人联手镇压,苏青阳几乎一个人就要把剑阁上下杀穿了。
这也得亏苏青阳身份极为特殊,掌门不能亲自决断,连夜请李前辈出山。
李前辈出山后瞧出端倪,寻苏青阳问清缘由后,知晓诡术之灾,亲自去邀各大派隐世高手联手杀贼。
却不料未等李前辈亲至,就听闻漱玉天宫和龙渊书院接连沦陷的消息。
两大正派宗门,内部皆有高手迷失作乱,甚至连漱玉天宫隐世高手浮生醉客晏惊鸿也迷失其中,带宗门全体投顺贼子麾下。
至此,武林震动,几日间风云剧烈变化,正道各宗门接连出事。
要么是弃明投暗,要么是满宗自相残杀。
至于邪道阵营,厉寒枭之流早高举大旗,追随这神秘贼子。
李前辈不信邪,独身持剑前往,一路斩杀迷失心智来阻挡他的敌人,不论正邪皆丧命于剑下。
在事出的半个月后,李前辈终于是寻觅到那贼子的消息,杀至一座城前,亲眼目睹了那贼子的模样。
“然后呢?”
苏林听得认真,李前辈却突然断了话头,让苏林不由得疑惑望去。
却见李前辈举起酒壶,深深饮了一口,淡淡道:“然后,我败了,他未出一招。”
“败了?并未过招吗?”
苏林听得惊疑,以李前辈的实力,会败得如此简单?
对方一招不出,李前辈就战败了?
这不合情理啊!
难道说...苏林目光陡然一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与李前辈对视,这一刻,苏林看出其中的淡淡悲意。
“是的,我败了,并未过招。”
“我也迷失了,待我清醒时,你叔伯们已被我杀尽,唯有你父亲在疗伤才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