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宁川也只是开玩笑，他们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
真就是线下真实，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
至于北方，说是几里地，但其实离开武钢厂区，就陆陆续续有小厂子出现了。
也确实不少工厂门口都在招工。
但宁川就是从人群中路过，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厂子都不错，但宁川穷啊，一个厂子连厂房带机器动辄百万才能盘起，他手里这点钱完全不够看。
沿着厂区一路向东，周围逐渐荒凉了。
实际是也算不得荒凉，只是一家一户独门独院，高大的围墙把各家工厂都挡了个结实，实在是不知道里面开没开工。
宁川半大小子走路上实在显眼，凡是个名眼的也看得出他不是什么厂工，现在不是，未来也够呛。
有的人只是看了宁川一眼，便转身进了厂子，没打算同他搭话。
尴尬了。
宁川承认他确实是有点不知所措。
用现代话讲，他一个i人，多少沾点社恐。
算了，还是回家吃饭。
宁川抬手看表，也下午三点多钟了。
他这一趟也没白出来，到底是把江城的工业结构探了个大概。
他的大概思路也是买空卖空。
04年到底是没那么大的信息流，这些工业化的东西挨着炼钢厂还是划算。
就是这几十万块钱背着完全是负重了，便全当锻炼身体了吧。
宁川掏手机给自家司机打电话，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
可……四下无人，他这又是搁哪儿呢？
不得不承认，宁川他……走丢了。
“呃，呃……您这样把，您能找到武钢的大门吧，我们在那里碰面。”
幸亏离着武钢还不算远，那地方两人都能找到，宁川走回去便是了。
“不用，就让他到了焦沙路直向北，看见村子后左转扎到头，程东钢管厂。”
宁川：？
宁川回头，正看见一高个男子，手里端着脸大个缸子，倚着工厂铁栅栏门吃得倒是香，可吃的是啥就不清楚了。
宁川顾不上研究那吃食，先把地址复述给电话对面的赵师傅。
直到挂了电话，宁川才抱着书包，扭蛄扭蛄地凑过去。
就正常大米饭炒菜，有点千张还有点菜苔，也不知道是不是炒在一起了。
宁川是不爱吃菜苔的，他一点苦都沾不得。
对方坐在工厂门口的台子上，看宁川走过来，就把饭盆放下，从屁股底下撕下半块纸壳放到一边。
这下子就有两个座了。
宁川也没客气，直接坐下，抱着书包也不说话，说不出是傻还是呆。
身边人轻笑出声，许是看不得这呆傻，主动开口道：“城里人？”
“呃……也，也不算，汉阳的。”
“嗤，来干嘛？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来找工作的。”
毕竟是有名的工业区，每年这边来务工的不少，本地的也有，但少很多。
“是来找工作的。”
宁川点点脑袋，半张脸都埋进书包后面了，难得一副乖巧模样。
“你？你个少爷可别招笑了。”
男人嗤笑一声，别说他不信人，就宁川这一身小名牌，全身下来，至少几千块了。
再说那表，他虽是不认识，但比着他爸见的那些老板手上的要大气漂亮，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这年头工人工资才多少，干一个月够他手上那块表的保养钱嘛？
这少爷进厂子能干嘛，当财神爷来的？
“……倒也不是呢……你看。”宁川打开书包拉链，给对方看包里的钱。
十万一扎，一眼就能看见包里有多少。
男人也顾不得手里的饭，赶紧握着宁川的手把包合上。
左右巡视一番，确定周围无人，才把书包链拉回去。
“真是祖宗。”男人叹了口气。
他皱眉看了眼那装着钱包，又抬眼看了看不太聪明的宁川，突然眉毛就舒展了，咧开个笑脸同宁川道：
“懂了，您就是来打工的，看着就跟我家厂子有缘，别走了今天就上班吧。”
男人饭盆子往地上一扔，也顾不上这些了，提起宁川手里的背包就往厂里走。
宁川反应不急，只能拽着个书包带跟在后面，临了看了眼工厂的名字，程东钢管厂。
名字倒是起的挺好，借了个谐音。
“爸！咱家厂子有救了！来了个带资进厂的财神爷！”
带资进厂？
这话怎么听着熟悉又陌生？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
宁川走神期间，被带着一路绕过占地庞大的钢结构厂房，看见二层小楼的办公区，又噔噔噔上了楼。
听着对方喊完，才看见那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
是个老头。
不是，呃，也没毛病。
那先生看着有五六十岁，带着个眼镜一副儒雅相，既不像个厂长，也不像个厂工。
硬要说的话，像个幼儿园园长。
“爸，你看。”
那书包拉链本就没拉死，如今一拽，直接就敞开了，里面的颜色醒目，很少有人能不熟悉。
“把包还给人家。”
可对方语气依旧平淡，真像个在处理幼儿园两个为玩具闹起来的小朋友的幼儿园园长。
“爸！”
“来，小老板，坐会儿，这厂子里没啥好东西，岁数小……那喝可乐不？”
园长没理宁川身后无理搅三分的儿子，反而是出门拿了瓶可乐过来。
瓶盖子拧开往前递了递，宁川便随着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咯吱呦呦地声音响起，听得出这椅子的年岁不比宁川小多少。
“想学东西，往南有个电机厂，那机器新进口，技术也是老外那边来的。要想赚钱，往西有个拧螺纹钢的，稀缺货。”
园长说的这些宁川并不陌生，他刚刚从那方向走来，这俩行业正是赚钱的时候，门口排了不少找工作的。
“那您呢？”宁川问道。
“我？我家这厂子老喽，过两天给工人结清工资就把厂子卖喽，怎么，小老板还有些兴趣？”
老先生笑呵呵地逗着宁川，还是那句话，比起个厂长，对方更像个幼儿园园长。
“我……”
买厂子，宁川说到底没那个财力。
他这进来这一趟也看了个大概，厂区占地就有个三四千平，连着机器全盘下可能要个三百万差不多。
但他只有包里这三十万，宁川不奢望对方会做赔本买卖。
不过他进来看见人时就打了主意。
他嫩大一个高材生，今天还就赖这儿了，就当是为了那瓶可乐。
“这包里三十万您也看见了，这厂子满打满算三十来号工人，就算您社保缴齐，有十万的工钱也够了。三十万我只包您这厂子两个月，此外的利润我跟您二八开。”
宁川只是看着笨笨呆呆，实际上也不算聪明。
这么个要破产的厂子谁会往里面投钱？
可宁川就是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按理说不沉，但却掷地有声。
有的时候，人就是要看眼缘，宁川一进门，他就觉得他应该是这厂子的救世主。
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