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寒抱她越紧，心头凉意却更冷。
因为岁雪环在他身后的手臂。
她抱他抱的很紧，但万山寒全然感觉不到被环抱的触感。
他的五感在渐渐消逝。
化骨的速度，似乎比他预想之中来的更快。
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
他很快就会失去所有感觉。
先从触觉开始，然后就是嗅觉、味觉，再到视觉。
最后完全化成行尸走肉的白骷髅骨架。
这样的命运，岂能肩负起他人的真心。
万山寒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自私又卑劣。
自己这样的人，是不值得被记挂在心头的。
更不值得被托付。
万山寒轻叹一声，揉了揉岁雪的发丝，凝视着她的眼睛，而后轻轻落下一吻。
他觉得岁雪的眼睛很好看。
再不亲近，只怕日后都没有机会了。
岁雪察觉到眼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眸色微滞，停顿几秒后反应过来，轻轻用额头蹭了蹭万山寒的下巴。
而后就这么抱着他，相顾无言。
万山寒闭上眼，抱着岁雪的手渐渐脱力，像只断翅的蝴蝶一样垂在她怀里。
“你怎么样。”
岁雪一手托住他的腰肢，皱眉问道。
怀中人只是勾唇，淡淡笑了笑，说了句好累。
而后窝在岁雪怀里，身子微微瑟缩。
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颊，岁雪到底放心不下。
一面是许诺灭明的一个时辰之后会回到他的视线里。
另一面又是气若游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两腿一蹬的万山寒。
岁雪犹豫良久。
伴随着一声叹息，脑海的愧疚心疼占据高地。
脚步终究是没有迈出去。
还是下次滑跪灭明好了。
毕竟，眼前的人。
可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另一边，被放了鸽子的灭明面色越来越沉。
冷笑一声，他也顾不得胸口的伤口痛，随手抄起条柳枝就要上前。
然而。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极其霸道锐利的剑气。
灭明下意识想侧身躲闪，可速度却根本跟不上来人剧烈的杀意，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子。
他皱眉，不觉疼痛，反倒是心惊。
自己的武功是凭借灵活敏捷出名的。
来人的速度，却远比他快上不少。
虽说有受伤迟缓的缘故，但就算是没受伤。
他也未必比得上来人的功力。
有这等恐怖的武学造诣，除了那条没脑子只知道发疯乱吠的死狗，他想不到第二个。
闷哼一声，一大口血呕了出来。
灭明擦着地面滑了出去，撞在树上。
“我记得，我们姑且算是盟友。”
他好看的眼尾微微上挑，分明被打的狼狈的不行，血哗啦啦流了一地，但却还是保持着轻佻慵懒的神情。
这样看来，血迹反而像是加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为祸乱，似鬼魅般，通体上下流露出一股子好看的妖气。
“盟友？”
剑招霜自暗处走了出来。
那双原本看上去闪烁着澄澈少年感的黑色杏眼此刻阴沉的令人发怵。
“我把你当盟友，你却抱着我喜欢的人又亲又啃？”
灭明挑眉，会意。
随意打了个哈欠，右手手臂枕在后脑，玩味的看着他。
“原来你偷听了这么久的墙角啊？”
说罢，以一种嘲弄的表情扫了他一眼。
“还特意等到首领放我鸽子之后再现身？你是害怕——”
“害怕自己伤了我，她会心疼？”
心事被毫无疑问的戳破。
剑照霜心头那颗名为自卑的种子瞬间破土。
右手卯了十足的力道朝灭明正脸挥去，狠狠砸了他一拳。
“你不就是仗着这张脸才讨她喜欢吗？”
“你不是说要和我合谋对付万山寒，把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清理干净么？”
“你骗人！”
灭明硬生生挨了一拳头，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怯懦愤懑，反倒笑意更甚。
反倒看的人心头发凉了。
“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灭明冷笑出声，轻蔑道。
“你也不想想，你跟我们三个比，优势是什么？”
剑照霜愣了一秒，下意识想回答，但却蓦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了灭明眼。
“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已经算计过我好多次了！”
“我又不傻，我怎么还会上你的当——”
一刻钟后。
剑照霜坐在灭明身前，犬尾巴摇摇晃晃，乖巧的坐着。
在他之前的人生里，从来都是武学至上，以暴力服人。
但是他遇见灭明之后，才发现长脑子有多重要。
这一刻钟里，灭明从狐族部落的政治局势，一直分析到了岁雪的心理以及内在人格。
分析的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正不正确剑照霜不知道，但是听上去就很合理，很厉害，说服力极强。
倘若岁雪再此，定然会感叹一句。
灭明真是做销售的好料子啊。
剑照霜在他舌灿莲花的洗脑之下，竟然真的放下了屠刀，乖乖听着。
他脑袋一歪，眨巴着眼，回答道。
“我觉得我的优势是乖巧、听话。”
“还不算太蠢。”
灭明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剑照霜杏眼一亮，下意识拽住灭明的袖子。
“那你说我该怎么样才能让首领也稀罕我啊？”
灭明压下眸色之下的精光，笑意盈盈道。
“这还不好办？刚不是跟你分析够了么，首领是怎么样的人？她慕权慕强，重视能握在手上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剑照霜点头如鸡啄米。
“你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她都还非杀了我不可，今夜就愿意与我亲近了么？”
剑照霜摇头。
灭明故作高深道。
“那是因为我伤了明昭的眼睛。”
剑照霜一愣。
原来如此。
方才灭明讲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对上了。
岁雪野心勃勃，渴望权力，所以自然希望能把胡族部落牢牢掌握在手心。
而手握重兵，却又结下仇怨的明昭就是最大的隐患。
只要把明昭处理掉，岁雪自然能够高枕无忧。
也难怪，岁雪为什么之前还和灭明相看两厌，今儿个就愿意亲近了。
原来是因为灭明立功了。
灭明勾唇，屈指轻叩了一下剑照霜的脑袋，语重心长道。
“照霜啊，你看，你从小就是被作为男宠养在岁雪身边的。”
“世面世面没见过，谋算谋算你也不懂。”
“这样下去，你和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因为你的世界太小了。你没有算计人的脑袋，也没有出众的皮囊，你靠什么博得人家的心意？”
“你唯一能靠的，就是听话。乖乖的帮岁雪办事，替她立功。”
剑照霜一拍脑门，思索良久后，皱眉。
“你的意思是，想趁明昭失明，让我听你的话，动武刺杀他，在主子面前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