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岁雪却无心垂眸去看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体上的何处。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抹决然而去的绿影。
眼神略微涣散。
这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灭明迅速捕捉到。
他先是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双唇，愤恨道。
“这种情况下，走什么神？”
岁雪一怔，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叹息，握住灭明并不安分的手腕子，将他整个人都往外推了一点。
“抱歉啊，我只是觉得，要做这种事，至少等两个人都准备好了再说吧？”
灭明眸色微沉。
见他阴郁戾气渐浓，岁雪下意识抬手轻揉他的太阳穴，语气带了几分诱哄。
“抱歉，我并非不愿，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她双唇微动，双手沿着他的脊背下滑，搂紧他的腰肢，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他的怀里。
感受到他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而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您无需道歉。”
“臣虽非君子，倒也并不是禽兽。”
说着，他轻笑出声，下巴轻轻搁在岁雪的颈窝处。
“您有对自己身体处置的权力，臣不能强迫，或者说也不愿强迫您。”
“只是，臣只问您一句话。”
“不愿，是因为万山寒么？”
岁雪身子一顿。
是因为他，但也不全是。
这话自然不能明着对他说，所以——
“放心，整个兽世部落，我最喜欢你。”
虽然不是只喜欢你。
但是最喜欢你。
她也没撒谎。
灭明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虽然他巴不得万山寒深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然后最好离部落出走，永世不见岁雪。
当然，如果他死了，那当然最好。
也省得自己背地里想方设法的离间他和岁雪的关系。
“您最好是。”
灭明半是威胁，半是宠溺的在岁雪耳畔道了一句。
岁雪笑着打哈哈，点头如鸡啄米。
“我这不是担心万山寒出点什么事儿么。”
说着，她执气灭明的手臂，轻轻摇晃，脸颊顺势蹭蹭，撒娇道。
“都说了，你最重要。”
“既然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又何必跟旁人争宠。”
岁雪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灭明才总算轻笑出声。
“一个时辰。”
她一怔。
只见灭明伸出食指，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个时辰后，你若不回来此地，臣可就不管发生了什么，直接去把您抓回来。”
岁雪点头，连忙起身，整理好衣物，一溜烟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灭明原本温文尔雅的笑意逐渐僵硬。
唇角仍然是勾起的，只是眸色一点一点的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浓烈的化不开的戾气。
他是个占有欲很强、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接受不了，上一秒人还在自己身边，下一秒，那人就要去关注他人的喜怒哀乐。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既然岁雪的心谈不上安分，那他就把所有会让她分心的人全部杀掉不就好了。
另一边。
岁雪提起裙角，朝万山寒离开的地方奔去。
很快，就在来时的山洞里找到了他。
他的性子没有玄礼那么自尊，也没有灭明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安分、乖巧、听话。
但是又比同样安分乖巧的剑照霜少了几分卑微。
更像是看淡了因而不争的超脱沉静。
万山寒没有说话，只是提笔，在草皮卷轴上不知道写着什么。
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却又带着如他其人一样的清冷之气。
岁雪朝草卷轴上望去。
【近一年来狐族部落的天气预知：一月中有大雪，整个二月伴有雨夹雪，三月初启融雪，四月.......】
【近一年来狐族政治大事预知：一月到四月，明家有异动。彗星掠过，紫薇帝王星式微......】
他这是什么意思。
岁雪故作看不懂他的深意，信手将他的笔夺了去。
“你身子不好，现在尚且处于养伤阶段，费心劳神的算什么命？”
万山寒提笔的手一顿，而后轻轻将笔重新拿回来。
岁雪敛眸，反手将笔死死攥住。
万山寒叹息，想要伸手去拿，却又怕伤到她，只能轻声哄着。
“首领乖，把笔还给在下。”
岁雪不语，沉默片刻后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写这些，是什么意思？”
像是交代临别的话语一样。
好似泼墨挥笔之后，把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后，二人就再也不会相见了一样。
看着她倔强的神情，万山寒再次叹息，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接着抬手，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首领何故皱眉。”
“在下不过是，希望首领能够平安顺遂，长乐长安。”
岁雪眸色微动，追问道。
“这和你突然写这些东西有何关系？”
万山寒笑道。
“首领既然有了心仪之人，想要托付余生。”
“那觊觎首领的在下，就没了陪在首领身边的理由了。”
说罢，他长睫微垂，掩去眼底异样的隐痛，故作淡然道。
“更何况，以灭明军师的性子，是绝不会容许在下留在您身边的。”
“与其——”
与其闹得大家都不体面，还不如自行离开。
落花铺地，虽有遗憾。
但总比闹成满地鸡毛来的好。
岁雪皱眉，上前攥住他的手。
“狐族部落还需要万先生。”
他失笑。
“所有在下能测算到的部落运势已呈现纸笔。”
“首领且等等，不日便会写完。”
岁雪喉头一噎。
“那你离了狐族部落，还想去哪里？”
万山寒从善如流。
“在下把百余年的时光都赠送给了狐族部落。”
“剩下的时光里，在下想要闲云野鹤，四海为家。”
“想去看看，自己生活了百余年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岁雪再次噎住。
他真的考虑好了。
沉默良久，无声的抗议在岁雪周身蔓延。
三息后，她抬头。
那双好看的凤眼一如既往的凛冽自然。
“可是，还有我啊。”
万山寒愣住。
会意她在说什么后，身体骤然僵硬。
“还有我。”
“需要你的人里面，还有我。”
“我也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