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礼是个聪明人，循着岁雪的眸光看去，瞬间会意。
“你想下毒？”
玄礼轻笑出声。
“只是这下毒的手法也很考究吧？如何保证隐秘性，又如何保证必杀？亦或是，又要如何才能确保杀了别人的同时，保护好万山寒？”
岁雪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
岁雪打了响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听罢，玄礼瞳孔骤缩，愣道：“你是想……”
岁雪勾唇，颔首。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岁雪的想法也很简单。
既然对方实际上想对付的人是岁雪，万山寒不过是个幌子，那只要承了他们的意愿，用自己去换万山寒不就好了。
玄礼闻言，面色一变，屈指给了岁雪一记暴栗。
“想什么呢，以命换命？”
岁雪“哎哟”了一声，捂着脑袋，瘪嘴道。
“我这不是送死，是为了降低他们的防备心，而且……”
她唇角动了动，下半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那未尽的下半句话是——
而且也能让我无所顾忌，不再担心，从而事事踌躇。
玄礼垂眸，装作没看见岁雪眼底的异样，似是嘲弄道。
“降低防备？我看是加强防备吧。”
“正常人谁想的出以命换命的事情？”
“事间大多非常事，不是大愚蠢，就是大图谋。”
玄礼叹了口气。
“我与明昭交手过，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他一定会怀疑你手大图谋，从而加强对你的防备。”
岁雪一顿。
她眸色暗了下去。
再抬眸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深邃清明。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岁雪话音一顿。
“只是，一想起。”
“一想起他又要体会一次被人抛弃的场面，就觉得心头挺难受的。”
玄礼怔住。
却见岁雪仰头，笑意浅浅。
“我觉得，他那样的人，之所以会如此尊崇天命，可能是因为此间除了天命，再也没有让他得以信任之物了。”
“至于我。”
“我想让自己成为，他所信任的事物之一。”
这样的话，他在面对自己必然的死局未来的时候。
心里会不那么冷。
有人陪着，总归是比一个人去翻山越岭来的好些。
玄礼看着眼前人认真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语气也带了些幽怨的意味。
“那你呢？你就这么去送死？”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那么……”
玄礼斟酌用词。
“那么圣心大发的人啊。”
岁雪也不恼，只是认真的看着他。
“是，我不是圣心大发的人，但是面对生命里那些比较重要的人，偶尔奋不顾身一下，也没什么吧？”
她轻描淡写道。
“更何况，我不蠢。”
“未必没有那个本事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玄礼默然。
良久，叹了口气。
语气不太好的说道。
“也是，你死了对我蛇族部落大有裨益，按理说，我巴不得你们狐族越来越乱，最好都没了最好。”
岁雪看出他的心口不一，也没戳破。
“行了，我这会还要动身去找万山寒，你们蛇族部落恐怕还有的忙吧？”
“快回去吧。”
她朝玄礼挥挥手。
玄礼皱眉，双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他心头有些烦躁，眉头蹙得更深。
算了算了，她要去玩命就去吧。
死了也没关系，不是，死了最好。
自己这是在心慌什么？搞得好像很在意她一样。
他又有什么好在意。
思及此，玄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远去十余步之后，他啧了一声回头。
岁雪也愣住了，她本来都打算朝反方向走了，却见玄礼又停下了脚步。
月色下，玄礼一身黑衣，却莫名给人以浓烈之感。
“咻”的一声。
一柄蛇头匕首被他扔了过来。
岁雪眼疾手快，捕捉到匕首刃上反光的寒芒，足尖轻点，跃起接住。
“这上面淬了毒。”
“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用用。”
“不过……”
他低沉的嗓音一顿，话锋转了转。
“可小心点，别蠢到伤了自己。”
听着他别扭的关心，岁雪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心的把匕首收在袖口，回了句谢谢。
玄礼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理由，才终于想到一个。
“谢我做什么。”
“我不过是觉得你有可利用之处，才勉强帮你一把。”
说着，他补充道。
“你一死，本统领又要重新找盟友去应对暗鸦的内乱。”
说罢，他叹了口气，觉得心头莫名发烫，以一种近乎逃窜的姿态转身远离了岁雪的视线。
回到蛇族部落后。
玄礼坐于书房前，沉默不语。
明眼人都看出他心事重重，故而也无人上前叨扰。
只有上次来通报的探子大胆上前，问道。
“统领，今日到了拿蛇匕去保养的时候了。”
玄礼皱眉，而后面无表情道。
“今日就不必了。”
探子一怔。
“不是每日都会把那匕首拿去好生养护一番么？”
“今日怎的……”
玄礼唇角动了动，语气染上几分不耐。
“我说不必那就是不必了。”
探子一怔，沉默还是退了下去。
另一边，地牢。
“上头发话了。”
一个狐族卫兵匆匆奔到地牢牢门前。
已经打起瞌睡来的守卫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个激灵起身。
“什么话？”
来报者扫了万山寒一眼，眼神复杂道。
“家主说了，不必顾及太多，直接行刑就好。”
“他还说……”
“怎么残忍怎么来，最好把人往死里折磨。”
守卫点头如鸡啄米。
“好嘞，我这就动手。”
“只是……”
守卫想起什么，面露难色的看向来者。
“岁雪统领那边，不会怪罪吧？”
他这话问的隐晦。
毕竟自己搞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路，不是得罪德高望重的明家，就是得罪新锐少主岁雪。
无论哪一方，到最后都会不满，问责，也只会问到他一个小小侍卫上。
他又不傻。
人在江湖混，没点江湖智慧可怎么行。
话音一顿，只见报者冷笑一声。
“你蠢不蠢。”
“她岁雪算个什么东西？！”
“你要是得罪了明长老，那才真是苦日子上来了。”
守卫呵呵的笑了一声，掏出几个贝币递给探子。
“小的愚钝，怕自己办事不利，惹得大人们生了气。还请您提点提点。”
探子满意的收起贝币，朝他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