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腹微凉。
灭明伸出他的小拇指，勾住岁雪的。
他垂首，眸色晦暗，看不清情绪。
但岁雪可以察觉得到，小指头被他勾的越来越紧。
片刻后，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道。
“好，要一辈子在一起。”
话音方落，岁雪眼前再次陷入漆黑。
再醒来时，身子依然还是小小的原主。
但是面前站着的人却并非是灭明了。
青影如柳，清冷若雪。
眼前人居然是万山寒。
而且，按照时间线来算，眼前这个万山寒，应该比岁雪在现世看见的万山寒要年轻个将近二十岁左右，也应该和灭明一样是个小男孩才对。
但很奇怪。
眼前的万山寒居然不是个小男孩，而是和现世的他一模一样。
整整二十余年容颜未改，身形依旧。
也难怪狐族部落的人会把他奉若神明。
毕竟这种人放现代都是日常逆天的存在，更何况是没有存在科学解释的原始社会。
“在下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前，在下曾劝说过您。”
“灭明此人，弑父杀亲，实乃不忠不义不孝之禽兽。”
“您就应该断绝和他的来往。”
“如今非但没有疏远，反而关系越来越近，您这是如同身入泥沼，越陷越深。”
万山寒的声线还是那么清冷。一说话就跟开空调似的，把岁雪吹的浑身打颤。
她正好奇原主面对万山寒的诘问该如何反应时，喉咙就传来小女孩的稚嫩声线。
“才不是这样呢。”
“灭明是有苦衷的！他才不是坏人，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娘亲才会动手的！万先生根本就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为什么要这么评价他人呢？！”
岁雪一怔。
没想到小时候的原主竟然是这样的啊。
清明又大胆。
难怪会让灭明执着暗恋那么久。
岁雪暗自感慨，而后继续看戏。
只见原主话音方落，万山寒的声音就冷冷刺了回来。
“全貌？苦衷？”
“在下只知道，在下算出来他灭明弑父，这就是大逆不道。”
“更何况，又有什么样的全貌和苦衷，能够让人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少主如果执意要和他相处来往，那可不要后悔。”
“更不要，哭着再求在下帮忙。”
万山寒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岁雪就看见原主直接打断。
“我才不会后悔呢！”
“我岁雪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说罢，她只见原主挥了挥小手，精致的眉眼一脸坚决。
“我答应了他，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
“那就一定会是，一辈子的，永远的好朋友！”
岁雪一愣。
再回神过来时，场景就已经再次扭曲。
再也不去了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成年后的灭明，以及自己手臂上的烧伤疤痕。
她回到现世了。
还没适应好现实的状态，她就突然觉得下巴微凉。
垂首看去，只见灭明两指捏起她的下巴，微微一挑。
“首领不说自己是岁雪么？那您倒是说啊。”
“八岁那年，您答应过臣什么，说话啊！”
他声音高扬，手上掐着岁雪下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好像他已经验证了岁雪不是原主，就差一个动手的契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岁雪喉咙一紧，回忆起方才看到的场景，沙哑着回复。
“一辈子当好朋友，一辈子在一起。”
那人手指一顿。
三息后。
下巴力道蓦然松开。
岁雪呼吸紊乱，目光看向对面的灭明。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庆幸，更没有生气或者愤怒。
而是一种错愕。
他不理解。
他分明判断出眼前人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种种根本无法模仿的迹象里，眼前人会和记忆里的那个她匹配。
是自己判断错了么，已经忘记、或者认不出来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了么。
他沉默。
眼睫轻轻颤了颤，他垂下脑袋，静默良久。
看着眼前的一幕，岁雪不自觉扶额。
她莫名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怜惜之意。
于灭明而言，无父无母，二十五年，孑然一身。
八岁那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无条件信任他、陪伴他的人。
突然又被莫名夺舍了。
夺舍就罢了，还要继续扮演着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用他们此前的回忆步步伪装、凌迟，将他从头到尾都碾个粉碎。
直到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起来。
怀疑，错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怀疑，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父母双全、心爱人常伴身侧。
自己却要活在无边无际的欺骗与寂寞里。
怀疑，自己是不是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岁雪垂眸，心头竟然一时有些不忍。
“首领，抱歉。看来今日之事，是臣莽撞了。”
灭明垂首，单膝跪地在她身前，行了一个狐族部落的恭敬大礼。
他捧起岁雪的左手，放置于唇边落下一吻。
“首领，臣罪该万死。”
“是臣之过，还望您海涵。”
岁雪在原着里见过这种礼，好像是灭明在大卸八块原主之前，行的最后一礼。
想起那个场景、
她莫名觉得心头发毛。
但是垂首一看，灭明又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谦和模样。
兴许——
是错觉吧。
岁雪压下心头的那股子莫名的不适，将他扶了起来。
“无妨，兴许是最近蛇族部落野心愈发膨胀，我身为统领，自然是焦心不已。”
“为了自己肩膀上的担子，自然要努力些、改变些。”
“所以，倒是让你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了。”
身前人闻言，轻笑一声。
“首领此言甚是，是臣格局小了。”
说罢，他面无表情的起身。
“时候不早了，臣送您回去。”
他恢复了谦和温润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护送岁雪回家。
一路上，二人相对无言。
不比前几次暧昧的氛围，今日，月凉如水，彼此静默，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走至树屋的时候，岁雪同他简单道别。
灭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后大步离去。
“首领真忙。”
“先来了个万山寒，又来了个灭明，早几年还有个玄礼。”
一道少年音传了过来。
只见剑照霜抱臂而立，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岁雪一怔。
万山寒？
怎么回事。
岁雪踮脚，朝屋内看去。
只见有道澄澈的绿衣端坐主桌之位。
他素手轻抬，握住茶盏，慢慢呷了口茶，头也未抬，对岁雪撂下一句话。
“借一步说话。”
剑照霜有些不满，刚准备发作，万山寒就微微蹙眉，站起来走至岁雪身侧。
“跟我走，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