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颍城,县衙后堂之中。
临颍县令王伯达灰白须发,坐在高堂之上,手里握着把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掌心。
右下首,身材魁梧的县尉王子昭却是有些坐不住,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茶水。
满头大汗的县丞王子师,此时也脚步匆匆地返回,径直步入后堂。
“见过大伯。”虽然一身的粘腻,王子师依然十分恭敬地拜见道。
王伯达折扇虚抬,声音里带着疲惫,说道:“不必多礼,子师,可曾见到城外军营里的将军?”
一想起方才自己的遭遇,王子师面色铁青道:“哼,见到了!”
王伯达灰白的眉头高高隆起,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王子师便将自己的遭遇又是一番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极力表示自己的态度如何如何的卑微,而方信羽又是如何如何的高傲,特别的还着重指出了方信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良家子的身份。
王伯达眉头更是紧锁,看向王子师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审视,对于自己这个侄子的品性,自己可真是太了解了。
砰——!
王子昭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可恶,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小屁孩,也敢欺我临颍王家。真以为自己立了点军功,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哼!要不是我等日夜坚守城池,消耗了白莲教乱军的精力,他又怎能如此轻易立下此等功勋!”
“我等尚且不居功,他又凭什么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甚至连咱们邀请他来参加庆功宴都不来,分明是在给我们甩脸色!”
王子师附和道:“没错,方信羽此人言语粗鄙,年少轻狂,不过是一时走运,这才立下大功,现在竟然还想着要追杀白莲教余孽,我看就是在自取灭亡,早晚必死于白莲教余孽之手!”
看着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场面,王伯达轻声唉叹道:“无论如何,人方信羽将军率军击破围打临颍的白莲教乱军,拯救了满城百姓的性命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这位方将军为人是自负了些,但是终究于我等有恩,更何况他是朝廷派来的援军,而我等是朝廷任命的官吏,于公于私,都应该感谢他们才是。”
王子昭一脸的不爽,急道:“可是......”
“住嘴!”王伯达喝止道,“子昭,你有什么不满的,回家说去。但是在这里,在临颍县府衙里,你身为县尉,有些话最好过过脑子再说!”
“大伯教训的是!”看向王伯达严厉的眼神,王子昭将满心的不满与愤懑暂且按下,低声认错道。
王伯达又重新看向王子师,吩咐道:“子师,既然人方将军不愿意进城来赴宴,你就去筹备一批酒肉,送至方将军的军营,就当是临颍城全城百姓的谢礼,料想他应该是会收下的。”
王子师不情不愿的接下王伯达的命令,拱手道:“小侄知道了。”
待到两人俱都离开了县衙后堂之后,王伯达愁容满面,心道,自己这两个侄儿实在是有些不成气,不知道在自己死了之后,还能不能保住王家的家业,只祈祷上苍能够再给自己一点点时间,让自己能够好好培养出合格的孙儿辈,延续王家的家业!
王子师、王子昭两兄弟离开县衙之后,却是又聚到了一起。
王子昭一脸愤慨的说道:“大伯年纪大了,雄心壮志不在,明明只要运作得当,凭借守城有功,以及大败白莲教贼子之功,我王家必能更进一步,州府闻名!”
“可惜偏偏来了个方信羽,竟然一战生擒了白笑岩,真是可笑!要是早知道白笑岩如此不堪一击,当初我就不该听大伯的话,只顾守城,要是带兵杀出城去,说不定这生擒白笑岩、大破白莲教的功勋就落在咱们的头上!”
王子师同样是一脸的郁闷,没好气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王子昭却是兴奋的说道:“大哥,如今正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咱们的面前啊!”
王子昭鬼鬼祟祟,在王子师的耳边说道:“只要方信羽一死,那这守城、破贼之功,只要稍加运作,不就落到咱们的头上了吗?”
王子师大惊,低喝道:“二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要命了!擅杀将领,这与造反何异!你难不成想要王家九族为你陪葬不成!”
王子昭嘿嘿的笑着安慰道:“大哥,你稍安勿躁,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随即语气一转,笑道:“虽然咱们不能动手,可是要是动手杀害方信羽的人是白莲教的余孽,是不是就不关我王家的事了?”
王子师皱眉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弟你竟然还跟白莲教的逆贼有什么瓜葛不成,这要是被朝廷发现,咱们王家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王子昭浑不在意地说道:“大哥,瞧瞧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小弟怎么可能会跟白莲教逆贼有联系呢!不过,大哥,你可还记得占据窝城镇的盗匪——三狼匪?”
“三狼匪,难道二弟你跟他们还有交集?”王子师问道。
王子昭嘿嘿一笑:“那是自然,要不然这三狼匪怎么可能在临颍县存活这么久,早就被我给灭了!”
“大哥,只要我书信一封,便可调动三狼匪倾巢而出,伪装成白莲教余孽,杀了方信羽,咱们王家便能独得这泼天大功!大哥,你也可以一泄心头之恨,不好吗?”
王子师闻言有些意动,犹豫道:“可是,这三狼匪真的能够杀死方信羽吗,要知道那方信羽身边可是至少还有着千余士卒呢?”
王子昭诡笑着说道:“所以,这还要大哥你帮忙才是。大伯不是让你筹备一批酒肉给方信羽以及他的大军送去吗?咱们可以在这些酒肉里做些文章啊!”
王子师细细的考量起来,最终却还是下定不了决心,说道:“二弟,我看此事最好还是跟大伯商量一下,看看大伯如何说。”
王子昭面露愤恨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伯向来瞧不上你我兄弟二人,一心只有他那个宝贝孙儿王宏业!你我二人虽然是临颍县的县尉、县丞,可是,咱们什么时候手里掌握过真正的权力!”
“在王家,大伯说一不二,在临颍县,大伯更是只手遮天。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有一天大伯死了,真正继承他的位置和手里权力的人,不还是他王伯达一脉的王宏业,永远不可能是咱们兄弟俩!”
“大哥,你甘心吗!”
王子师面色赤红道:“当然不甘心!”
“大哥,只要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从今往后,王家就不再只是他王伯达一人的王家,而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王家,临颍县同样也将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临颍县!”王子昭眼珠子通红,厉声疾呼。
“二弟,你说,到底要大哥怎么做!”王子师面目狰狞冷峻,心中的理智早已被抛弃,剩下的,就只有对权力和复仇的渴求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