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个屁!”王飞甩开他的手,几发点射,弹壳叮叮当当落在脚边,“没看见他们在杀宋人嘛吗?”顺着他枪管指向,岳海峰看见又一艘宋军的船被元军攻破,元军正对上面受伤的伤兵进行屠杀,一刀砍倒,然后一脚踢到海里。
旁边宋军又一艘斗舰正在下沉,甲板上的士兵却还在往床弩装箭。
有个断了手的老卒趴在弩机旁,用牙齿咬着腰带把绞盘拉上。
当火船撞来的瞬间,他居然笑着拉动了扳机——重弩贯穿元军传令官的同时,燃烧的桅杆也砸在了他身上。
十分钟前,虎鲨号刚落到这片战场时,元军旗舰上。
咸腥的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张弘范扶着船楼栏杆,指节无意识敲打着檀木雕花装饰。
南边天际线处,宋军楼船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
“大元帅,潮水转向了。”副将的声音混着甲板下隐约的丝竹声传来。
张弘范眯起眼,看着北面李恒的舰队借着退潮划出弧形水痕——那些战船吃水线附近新刷的朱漆在浪花间忽隐忽现,宛如抹了胭脂的舞姬拖着裙裾退场。
“奏乐的弟兄们再加把劲!”张弘范屈指弹了弹腰间鎏金错银的弯刀,刀鞘上嵌着的绿松石映着正午烈日,“让宋蛮子好好听听,以为咱们真的休息了!“
各式乐器在波峰浪谷间炸响,奇妙悠扬的乐声裹着海浪拍在宋军摇摇欲坠的楼船上。
张弘范瞧见对面桅杆了望台上那个宋军小校,正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活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呆头鹅。
张弘范猛地攥住被晒得发烫的船舷,指节发出咔咔轻响:“给埋伏的孩儿们发信号!”
话音未落,二十艘蒙着灰帆的蜈蚣船突然从宋军侧翼的礁石群里钻出来,活像群嗅到血腥的虎头鲨。
“放箭!”宋军楼船上炸起声变了调的嘶吼。
漫天箭雨撞在元军盾牌上,叮叮当当好似正月里的炮竹。
“鸣金!”张弘范突然暴喝。
旗舰桅杆顶端的铜钲应声炸响,二十艘蜈蚣船上的灰帆齐刷刷落下,露出船楼里黑压压的弩手。
午时三刻的日头正毒。
张弘范嘴角勾起冷笑,他抬手示意桅杆上的令旗官:“给各船发信号,突击!”
“报!大捷,北翼突破宋军三艘艨艟!”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音。
张弘范却盯着南面那艘突然出现的怪船,三体船这种样子的船他从来未见过。
“大元帅?”副将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张弘范甩甩头,把莫名的心悸压下去,转头时已换上志在必得的狞笑:“让伏兵都贴上去!告诉儿郎们,宋人的船舱里藏着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拿下帝舟可自取。”
海面上顿时绽开七朵火莲,“轰”的数声,七艘宋船同时腾起火光。
有个宋军裨将慌不择路跳进海里,头盔在水面打了个旋就不见了。
张弘范忽然嗅到股焦糊味,抬眼望见自己旗舰的帆索不知何时烧着了,火苗正顺着缆绳往了望台窜。
元军伏兵顶着浸湿的牛皮盾跃上宋船,有个精瘦的元兵甚至踩着对方射来的箭杆腾空,落地时双刀舞成银轮,生生把宋军旗手的腕骨削得飞起。
远处传来宋将的怒吼:“不要吃饭了,元军上来了,快点回到战位!”
张弘范的旗舰撞开浮尸逼近帝舟时,那艘三体怪船已经横到自己面前,宋军已经被击毁的七艘大船,元军在陆续登船逐船清剿,就剩这艘怪船横在张弘范的旗舰前面。
张弘范下令副将招呼回回炮和弓弩覆盖这艘怪船。
跟着几声炮响,回回炮扔过来几个大石头砸到虎鲨号上。
强弩射到上面,居然只留下轻微一点印记,回回炮砸上去也就只留下多一点划痕
岳海峰一看势头不对,推了一把王飞,可惜还是晚了一点,一块三个拳头大的石头砸在王飞头上。
王飞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岳海峰直接把他拖进船舱,然后做人工呼吸,注射肾上腺素。
王飞醒过来一阵,哼哼了几句,骂了句“狗日的”又晕了过去。
而宋军帝舟上,陆秀夫正弯下腰,往脚上绑沉重的铁锚。
小皇帝赵昺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明黄龙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即将凋零的金色花朵。
岳海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认得这个场景,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这个场景都曾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史书记载,再过半炷香时间,这位南宋最后的宰相就要带着幼主蹈海殉国,谱写一曲悲壮的挽歌。
陆秀夫对帝昺说:“官家虽然年幼,但是身为天子,我们绝不重蹈靖康覆辙。”
帝昺帝虽然才九岁,依然不哭不闹,只是说道:“一切听宰相所言。”
帝昺依靠陆秀夫背上,两只小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陆秀夫准备了两条带子,一条缠绕在腰上将帝昺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另一条绑在了自己的脚踝和铁锚上。
他背着少帝,准备跳海殉国。
“轰!”又一块巨石砸在虎鲨号左舷,钛合金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警告...全船电力系统剩余能量23%...”岳海峰扯开急救包时,看见h1A1的机械臂正从甲板裂缝里掏出便携战术面板。
机器人电子眼突然变成深红色:“战斗模式已激活,是否启动主炮和自动迫击炮?”
“等等!”岳海峰接过h1A1递过来的便携战术面板,迟迟不能按下操作。
史学家的话在他耳边炸响——任何历史干涉都可能引发时空悖论,后果不堪设想。
但当他抬眼看见张弘范的旗舰已经放下接舷梯,元军士兵正挥舞着弯刀,如同饿狼般扑向帝舟,喉头突然涌起一股腥味。
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踏上船舷,海风卷起他散乱的发髻,露出苍白而坚毅的面容。
岳海峰清晰地看见幼帝把脸埋进大臣肩头,明黄衣袖下的小手攥得发白。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去年部队组织去孤儿院做军民慰问时,那个拽着他衣角不放的聋哑孩子,一样的无助,一样的令人心疼。
史书上的铅字突然化作眼前翻涌的血浪,有个声音在颅腔内嘶吼:“你他妈真能眼睁睁看着十万军民跳海?”